长孙仲书走出门,门口那个娃娃脸的年轻侍卫还在直着眼发愣。见到他,反应了一会儿,才低头单膝跪在地上。
“阏氏。”
长孙仲书没急着让他起来,一晃瞥了眼他握紧腰侧刀柄的手。
“你功夫不错。”
年轻侍卫猛地惊讶抬头。
“阏氏看得出来?”
“客套话是人际社交基本的礼貌。”
“……”
长孙仲书没什么所谓地笑笑,垂下眼。
“不过现在倒是真的知道了。”
娃娃脸没有说话。
“叫什么名字?”
娃娃脸一字一句道:“属下名叫杜威。”
“哦。”长孙仲书慢慢走近了点儿,足尖正好抵住佩刀曳在地上的皮鞘,“你功夫很好,可刚刚却拦不住那位手无寸铁的弱女……”
长孙仲书顿了顿,想到刚才对手狠起来连自个儿脸都打的英勇气势,颇为尊重地改口,“……的女子。”
杜威攥住刀柄的手猛一紧,下一秒又若无其事地松开。
“属下一时不察,恳请阏氏恕罪。”
长孙仲书又“哦”了一声,没什么兴趣地移开脸。过了好半天,才像想起来似的再补上一句。
“那下次记得察一下。”
杜威依旧保持着动也不动的跪姿,直等到长孙仲书挪开脚尖,看似要转身踱回去时,才忽然抬起头,定定叫了一声。
“阏氏。”
长孙仲书就着半转的姿势望回去,用面无表情的脸表达发问。
“阏氏。”杜威又叫了一声,年轻的面庞笑了笑,隐隐露出颗虎牙,“这一路行来,两地人情风物、饮食水土皆是天壤之别,您在草原待着是否觉得处处不习惯?”
“还行。”
“阏氏本是中原云国人,千里迢迢背井离乡远嫁,身边无一亲朋,入耳不是乡音,您难道就不曾想家吗?不曾想回到自己出生长大的故土吗?”
“没差。”
“……”
杜威长长深呼吸了一次,才能继续开口。
他仰起的头稍凑近了些,隐隐散发奇异光采的双目向前盯紧,刻意放缓的话声循循善诱,莫名透着股蛊惑的意味。
“身为皇子,又是男儿,屈尊雌伏于异邦的君主,阏氏可知世人在背后会如何指点议论您?先祖列宗泉下有知,阏氏觉得他们是否也会因您而含恨蒙羞、颜面尽丧?”
“随便。”
“……”
杜威能听见自己脑门上青筋根根暴出的声音,他只想跳起来一把拽住面前人的衣领,狠狠前后晃动,一边用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大吼:
能不能有点理想!能不能有点追求!能不能别这么当只咸鱼随波逐流!
长孙仲书对着地上人脸上生生冻僵的笑容,又礼貌地等了三秒,问道:
“还有什么我能回答你的吗?”
“没了……”杜威神色恍惚,声线有些飘渺,余光瞥见长孙仲书当真抬腿要走,如梦初醒般打了个激灵。
索性直接破罐子破摔:“等等,阏氏留步!”
好脾气的长孙仲书再次驻足。
杜威抬起头,视线和那静静望来的目光一瞬交错,不知为何又下意识侧头错开。
他咬咬牙,孤注一掷道:“名节诚可贵,尊严价更高。若为故国故,二者皆可抛。如果属下是阏氏,宁愿顶着风险拼了性命也要回……”
杜威忽然住口。
他好像听见一声轻笑。
“镜子在王帐里面。”长孙仲书压下微翘的唇角,漫不经心一偏下颌,“如果你需要的话。”
杜威:“……”
妈的,你太知道杀一个人怎样只用一句话。
回到王帐内,带着丝许遗憾心情的长孙仲书继续无聊地泡茶,这回不幸卡在了第三步“找杯”上。
在先帝御赐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