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舟怀孕九月时京城来了一封信,那信并不是寄给她,而是寄给谢砚。
谢砚收到这封信时虽疑惑往日大内与妻来往之信为何寄给了他,但还是打开看了,这一看他的脸色顿时一变,再来回复读,生怕看错一字。
这信是赵王所寄,赵王信中曾写,本欲给长姐,但思及其身,实怕长姐见之不安,遂寄给谢少府,为长姐身体着想,望其斟酌而告之。
此信中写,贵妃萧氏突患恶疾,如今缠绵病榻,太医束手无策,恐难。
萧贵妃是玉华帝姬之母,此事她本该知晓,但如今情况复杂,谢砚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如何告诉她,这一犹豫便又是几天过去。
只是谁曾想,本是隐秘之事,最后却依然被夫人知晓,当天便动了胎气,早产了。
听着此刻产房内无声无息,谢砚愈发不安,他看向云杉,问她具体发生了什么。
云杉此刻也惴惴不安,但还是将事情逐一说明。
那日舟舟本在亭中漫步,路过园中假山时听到有人窃窃私语,云杉本想呵斥,但夫人却抬手阻止,且因她听到‘贵妃’‘不安’字样,心中有所疑惑,便扶着云杉过去。
怎知一接近就听到假山后的人说:
“萧贵妃近日不知因为什么突发恶疾,如今病榻缠绵,据说太医都束手无策,赵王与陛下十分愁苦啊。”
另一人说:“啊?连太医都束手无策?那贵妃……”
一开始说话的人道,“谁说不是呢,据说此次的病来势汹汹,贵妃早年育有三子,只是接连夭折,后来好不容易生下帝姬与赵王,但早年接连生子到底对身子有所损伤,如今怕是小病引大病,不大好了。”
“可不是,我家中母亲曾说过,女人生孩子本就伤身,而贵妃怕早是伤了根子,即便有天材地宝补着也不一定能补的回来,天可怜见,贵妃可是当今之宠妃,如今想来即便宠妃也到底难做。”
舟舟听到此处便握紧了云杉的手,表情不明。
云杉听得心惊肉跳,想张口呵斥那群嘴碎的奴婢,可还未张口舟舟便率先呵斥。
“谁人在那!”
假山后的人对视一眼,连忙出来,一见夫人便瞬间脸色惨白,瘫跪下地,不住求饶,舟舟却脸色微寒,握着云杉的手愈发紧来。
“……此事,你们从何知晓的。”
俩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小声道,“贵妃病重之事京中皆闻,奴婢与家中时常来信,便知了此事,求夫人饶命!”
“求夫人饶命!”另一人也赶忙道。
舟舟却深吸了一口气,萧贵妃虽并非她的母亲,却是秦舟的母亲,秦舟自幼时便在萧贵妃膝下长大,许是贵妃早年接连丧子,便常恐秦舟留不住,夜中惊醒也要去看她,每次她生病贵妃都是整夜整夜陪着,那三个孩子的离去让她的一腔母爱全部给了秦舟。
直到后面秦萧暄出生,贵妃才稍分了几分注意。
不管贵妃如何,但对秦舟的感情绝无掺假,便是她要嫁给谢砚,贵妃也想尽办法帮她实现,这样的母亲,又有何可指摘,又如何不让人动容?
秦舟呼吸颤抖,她想让自己冷静些,虽不知自己为何不知,但想来那边也是顾忌到她如今身体才迟迟未语,可她如今知道了,便是满腔忧惧无处可去,若非仪态礼仪,怕早已掩面而泣。
她母妃生病了。
可她却不能回去看她,母妃此刻是不是也在想她,想要见见她?
可她回不去,可她回不去啊!
古人常言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她曾经背这句话时从未想过今时今日,会落到自己身上。
秦舟忽然发觉自己连呼吸都变得那般困难,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远去,隐隐绰绰看不真切,她恍惚间抖着手紧紧抓住云杉,声音微颤。
“回……回去,我们回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