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岳只是不理,道:“我家原有十二口人,被凉狗杀了五个,掳走了五个。”
大兵场陡然安静;只听得风声烈烈,篝火噼啪。
“那时我才满周岁不久。大伯恰巧外出,躲过一劫,回来只见满屋子尸首。他说,我娘胸口被捅了一个窟窿,没有立刻死,拼着最后一口气,爬到我身边,给我喂奶,喂着喂着断了气。我什么事也不懂,只是睡着。大伯回来,见娘亲与我倒在一处,我满嘴满脸是血,还以为我也没救了。他正要走,我忽然醒来大哭,他将我抱起来,也跟着大哭……
“大伯将我拉拔大,前年却染了病,不肯治,将积攒的钱都给我娶媳妇,好容易撑到我媳妇怀了孩子,还是撒手去了……
“夏天媳妇生了儿子,谁知儿子生下便体弱多病,掏空家底又借了贷,治了半年,还是没留住。因无钱还贷,田产都被收走了。”
只听得有人叹息:“唉,都是苦命人……”
众人纷纷附和。
李岳却是木木然。
“我对媳妇说:我对不住你,我死后你好再找个人家嫁了。便准备跳河。媳妇抱着我大哭,说什么也不松手,骂我凭什么撒手不管,留下她一个人。”
他眼中隐隐有了泪意,哽咽起来。
“我心想,我算个什么男人?既没用,又没担当。娘拼死奶了我,大伯辛苦养育我,就为了把我养成这样?有手有脚,年纪轻轻就要寻死,我甘心吗?他们在地下看着能甘心吗?
“恰巧乡里有人说起龙田的事,我也不知道真假,把心一横,带着媳妇来了。”
李岳说完,众人低头默然不语,拭泪满袖者不知多少。
却见李岳突然转身,朝游抱刃跪拜,朗声道:“似我们这群苦命人,本以为都是必死无疑的,全赖指挥建了龙田乡,给我们安身立命的地方;这样的大恩大德,真不知怎么回报才好!今后我这条命就是指挥的了!”
众人听了,也纷纷附和,千恩万谢。
游抱刃忙将他扶起,道:“龙田有今天,是大家齐心协力,在下当不得谢。”
李岳扑通再跪道:“指挥若是不受,我就长跪不起。”
方真灵朝人群一处使了个眼色,立时又有几人跪下。有人起头,呼啦啦众人也跟着跪倒了一片,都说感恩游指挥。
游抱刃只得受了礼,再三请众人起来。
她又朗声道:“大伙儿受的苦,我听在耳里,痛在心里,实不相瞒,我一个平头百姓,父母早逝,也深知世道艰难。不说什么漂亮话,只一句:跟着我,但凡我兜里有一粒米,也少不了你们的米汤喝。”
又说:“各位既然来了,自然是奔着过日子来的。现下趁大伙儿都在,我便把屯田的安排说一说。”
说到切身要害,三百五十多人屏息凝神,都等着她的话音。
“龙田乡中心的土地,粗粗丈量,至少有万亩以上。若往龙头沟、左龙爪沟、右龙爪沟等处探索,少说也有百万亩。便是再来千人、万人,也容纳得下。大家只管放心耕种!”
众人高声喝彩。
“唯独一项:河川地要由乡中划定,以防地界不清相互争抢。你们有想法,可以商量,但一旦定下便不可更改。保证无分男女,只要年满十五,每人都有河川地三十亩;十五岁以下者,每人十五亩地,将来长到十五,再给十五亩。
“有余力的可到山坡上开垦梯田,开多少认多少,都有印信执照。”
河川地较为平坦,地力也好些,有些是复荒,容易开垦。山坡地难开,地力不如河川地,多少也是补充。
抱刃又道:“我请了知府的钧旨,其一,只需交田租。凡开垦的新田,河川地免三年租课,山坡地免五年租课。开课后照收获的五成收租。
“其二,免收户税。”
一时众人寂静无言。大周历来田税、户税都不高,可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