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少女也没有回头。她还太年轻,无论是对谁,都有少女独有的羞涩。
她注意到了雨人盯着她的眼神,让她反复自问是不是有什么行为不得体,还是脸上有什么东西。
正当她颇感拘谨之时,她听见雨人开了口“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不不不,我是说,要不要进来坐坐?”隔了一层水幕,少女也能听出雨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用了,我是来告诉你,我要结婚了!母亲告诉我,这样的喜事要邀请每一个真心待我、帮助过我的人,所以,我可以邀请你吗,雨人先生?”她的话语里,闪烁着和眼中一样的期盼的光芒,静默了只几个字的功夫,又补上一句,“您不愿来也没事,当然也欢迎您单独来做客,但还是希望您能来看上一眼,这样我也不会因为没有回报您平日的热情帮助而自责……”
他平日里到底帮她什么了,以至于她这么感激?诗人的困惑望风生长。但他猜也能猜到,多半就是帮忙抬个东西之类的小事,只是雨人太过勤恳,积少成多罢了。
雨人低下头却没有答话。诗人仔细回忆了雨人内心深处对少女那足够驱散乌云的热烈爱慕,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雨人又抬起头来正视少女的眼睛。那双时时被雨水打磨的眼睛在此刻迸发出了它们完全的光彩。“不……啊我是说,我会去的。”雨人是这样回答的,“如果我有这样的幸运的话,我希望能为你献上我自己的礼物。”
雨人理所应当地得到了少女欣喜的表情和惊喜的眼神,尽管无论是看的人还是被看的人,都不知道为什么雨人的被遮蔽在雨帘后的眼睛里竟同时闪着悲伤、期盼与希望。
他是那样地悲伤于自己无法成为少女的新郎,又那样地期盼少女走入新的人生。
同时,他怀着希望,希望源于少女那一刻绽放出的喜悦。从此往后,这份希望不再是幼苗,它已然绽放,因着那一刻阳光的照耀。
那一天,少女的婚礼。雨人盛装出席,不再顾忌弄湿崭新的衣物;他打了一把雨伞,只是为了提醒别人远离自己,极力避免毁掉少女的婚礼;他手捧一束被细布精细包裹的花,期待着解开布的那一刻,花朵含着露珠的娇艳。
在少女必将注意到的,一束花的中间,有一朵玫瑰开得格外剔透,正如那天的少女,站在人群中。
从此,雨人孑然在镇上游荡,能永久陪伴他的,竟只有这恒长的大雨。逐渐的,他认可了与大雨为伴的自己,逐渐地疏远那些嘲笑他、看他热闹的人。
那位少女……那位少女怎么样了呢?她过上了一个普通的妻子的生活,两年后,她又成为一个普通的母亲。但是她作为一位女子时,所有人都无法忽略,她的和善,和她温厚的笑容。
这一切,不过是诗人悄然拂衣而去时,看到的记忆闪回。当他看见少女逐渐成长的面庞时,回想起了广场人群中那一张温和的笑脸。
也许雨人在广场行进,只是为了听见他们曾经听过,又正在听着的声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