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庆宫里,沈太后正与明妤公主说话,见萧璋过来,笑道:“辛苦我儿了。”
“母后言重。”萧祯行过礼,有些怔忡地看着多时未见的女儿明妤。
“父王。”明妤盈盈上前,下跪叩首。
“快起来,”萧璋扶起她,涩声道,“你如今可是公主身份。”
“又没有旁人,让她表一表孝心又有什么关系呢?”沈太后叹了声气,又笑道,“你们父女这下总算见上面了。哀家也不在这碍着你们说话了,不过璋儿,夜宴之事还要劳你多费心。”
萧璋揖手应下,待沈太后领着一群宫人离开,他望着女儿低垂下去的面庞,心中百感交集,千言万语涌在唇边,却无法出声。
“父亲,”明妤忽然在他面前跪下,层层叠叠的绛纱襢衣压得她瘦削的身体愈发柔弱,她伸手抓着萧璋的袍袂,低声哀求,“求你……”
“求我什么!”萧璋喝住她,怒道,“都到如今这地步了,你不要再放肆!”
纵是华妆明媚,明妤的脸色还是透出诡异的苍白,喃喃着道:“我知道他来了。”
萧璋冷笑:“是啊,他是来了,不过他是代他弟弟来迎娶你的!你还痴心妄想什么?”
明妤咬着唇,泪水溢满眸中,她却又倔犟着不肯滴落半分。
萧璋的心终是不忍,弯腰拉起她,抚着她的肩柔声劝道:“你至今还不明白?生在这个宫里,哪里有让你任意择婿的自由?为父三个月前偷偷去了次北朝,亲眼见到了那个北朝的皇帝。此子虽年少,文成武略丝毫不输北朝赵王,俊美之姿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朝野口碑也是旷古圣明。你此去是做他的皇后,母仪天下,还有什么不满足?还有什么放不下?”
心和情早已托付出去,如今要怎样才能说服自己去满足,怎样才能说放下就放下?明妤轻轻一笑,在果断的决心中擦去满眸泪水。
萧璋又道:“想那赵王,当初他既不负责任走了,便不再值得你再挂念。你是我萧璋的女儿,从小就明理懂事,自该明白你自己对这个姓氏、这个家国应有的责任。”
“道理都可以说得如此大义,”明妤直视萧璋,水泽洗过的眼眸清华湛湛,慢慢问道,“不过父王,你舍得吗?我一去北朝,今生可是再不能见到父王了。”
萧璋无奈苦笑:“为父早在多年前,就不再知舍与不舍,孤孑一身,万夫所指……为父经受得早已麻木了。但无论如何,为父希望你能勇敢地正视自己的命运,纵使荆棘漫道,也勿要半途折返,”他声音幽冷下去,盯着明妤一字一字道,“因为,你已经无路可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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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设在僖山脚下、液池之畔的凝桂宫,刚过申时,不待天边霞彩飘落,凝桂宫的千盏琉璃灯就已同亮。正逢深秋时节,宫道两侧桂子浪漫,沁人清香随着凉风悠悠远去,冷月华阁,灯火璀璨,诸人赴宴见到眼前盛景,都不免精神一振。
虽则晚宴戌时才开,酉时过半,宾客就已满座。过了酉时三刻,沈太后携明妤公主入殿,在座王公大臣、各方使节莫不离席行礼。明妤在夭绍的搀扶下华姿端庄,光彩照人,任谁也想不到,午后在宫中,这位东朝娇贵一时的公主还曾泪眼婆娑、伤心断肠过。
北朝诸臣姗姗来迟,恰在戌时刚至,内侍才在殿外扬起尖细的嗓音通传。明妤正与夭绍轻声说笑,闻言容色一肃,含在口中还未说完的话也倏然而止。
“阿姐,怎么了?”夭绍抚摸她紧握成拳的手,才觉那肌肤凉得吓人。
明妤一言不发,努力让笑意自如,五指微张,将夭绍柔软温暖的手指攒入冷汗湿滑的掌心。
北朝使臣来者十人,皆是锦衣华服,发束高冠。虽则北朝贵族间胡人居多,但司马氏入主中原多年,异族胡习早被汉俗风化所染,礼制一如东朝的严谨不苟。使臣们拜过沈太后,为首的年轻男子揖礼致歉:“司马徽因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