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皎和法正面对面正襟危坐,屏息凝神,不知道的估计还会以为误入了五斗米道传教现场。
场面一度陷入胶着。
直到一阵飘忽不定的脚步声逼近,廊下有人扬声:“白浮?白浮?”
陈皎一激灵:“是郭祭酒!”
法正安坐不动。
陈皎站起来,一脸淡定:“怎么办?他肯定又要逼问我火是怎么着的,他特别敏感,哎呀,我这个人撒谎水平不行,肯定会露馅的——”
法正压低声音:“将军!”
陈皎闭嘴,低头看着她的疯批暗黑系小主簿。
法正仰起头,神色从容:“将军放心,请将军尽管出去,随便说点什么应付即可,只是……不要让郭祭酒知道臣的存在。”
陈皎:“……我能说什么?”
法正垂下眼睑,用手抚摸扇子的羽毛:
“什么您给周公瑾弹琴,周公瑾次日就落枕。您同孙讨逆打猎,结果被一只野雉追着咬……”
“……”
他怎么知道的?
陈皎不及再问,郭嘉已经到了廊下,她只得扶正衣冠,匆匆迎了出来。
“奉孝兄。”
她尽量面无表情,拱手道。
郭嘉眼波一转,瞥了眼屏风。
陈皎略有些心虚地将身挪了挪,挡住郭嘉的视线。
郭嘉轻笑,扬声说:“暇豫之吾吾,不如鸟乌。人皆集于苑,己独集于枯——白浮,你以为呢?”
陈皎心里咯噔一声。
郭嘉所引的,是《国语》中的典故。
晋献公宠爱幼子奚齐,太子申生失势。大臣里克坚持支持太子,公子奚齐的母亲骊姬遂遣人给他唱了这首歌,质问里克——
众鸟都聚集在阆苑之中,你为什么独独要守着枯树枝不放?
这话陈皎翻译过来,觉得仿佛像是……
曹公才是世界中心、人类之光,你为什么要抱残守缺、帮助汉室?
嘶。
这才过了几个时辰,她和天子有过联络的事……不会都被郭嘉挖出来了吧?
陈皎的想象力,唯有在“倒霉”二字上能有如此的跃进。
她沉吟,想起了法正的劝诫,于是说:
“我没读过《国语》……”
话说了一半,她就意识到自己出言甚傻。
忽又觉得后脊一痛,似乎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
……
屏风后,法正指节泛白,紧紧抓着“凶器”,半截羽毛扇,咬紧牙关,不让自己骂出声。
这是认真的吗?
他扪心自问,那位战无不胜、以智计著称的将军,和外头这呆头呆脑的呆鹅是一个人吗?
陈皎已经慌里慌张地圆话:“唔,我没细读过《国语》,但是这是《国语》里的歌,我还是大略记得的,但是具体内容……不过……”
她拖着长音,“不过”什么呢?
郭嘉见状,笑说:
“罢了,若是要谈学问,不如去找令君,咱们两个何苦装模作样,我却说一句实在的——这火烧得好巧,怎么偏偏就把太守府给烧了呢?”
陈皎:“郭祭酒怀疑有人蓄意放……唔!”
她又被恶狠狠捅了一下,忙改口:
“……天干物燥啊,北方的空气实在太干燥了。”
郭嘉拾起案上的一卷竹简,垂下眼皮,遮住探寻的目光:
“也未必就干燥到要平白起火的程度吧?”
陈皎深沉地说:“森林防火,重于泰山。”
“……”
郭嘉沉吟半晌,将竹简抵住下颌,笑说:“白浮,入幕之宾,可好使么?”
陈皎:“……奉孝兄何意?”
“无他,替白浮担心罢了。”
郭嘉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屏风后,徐徐站起身,将手中的竹简在陈皎面前一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