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正深吸口气,用尽此生的风度,谆谆善诱:
“将军,臣并不需要将军反省,臣只愿将军做出一点微不足道的改变……”
陈皎一脸懵逼:“什么?”
法正腾地跪起身:“将军有决胜千里之才干,有南面称孤的命数,为什么没有与之匹配的气魄胆量?!为人主者,不能如将军一般多谋寡断、温柔良善,要杀伐决断!”
“……”陈皎往后一缩,虽然似被逼宫,口气依然温和,“谁告诉你,我有南面称孤的命数啦?”
有青年而夭的命数还差不多。
法正一愣,旋即一摆手,很不耐烦:“算命的。”
陈皎语气真诚:“哦。那先生若要婚丧嫁娶,可千万别听那个算命的,不准。”
只听“咔嚓”一声——法正把羽扇掰断了。一双长得很优雅的手,正很不优雅地青筋暴起。
陈皎:“……”
她甚至更加温和了一点:“先生应当少生点气,多喝点苦茶,善加调摄,方能延年益寿。”
法正按住几案,倾身说:“将军,那个算命的——是我。”
陈皎有些尴尬:“啊,这,孝直先生还会算命?”
法正语气肯定,声音如鼓点急促,好像他已经在心中重复过无数遍:
“——龙气将出于角亢之分,聚于翼轸之野。守地坤之德,能载万物。”
陈皎:“……”
说实话,她没听懂。
她只知道,《滕王阁序》中有“星分翼轸,地接衡庐”。“翼轸”,是天上的星宿分区,对应地下九州,则是荆州地界。
至于“地坤之德”,或许是说她是女的……
法正继续说:“将军曾与我说,愿据守荆州,为一州诸侯——臣便知道,将军就是臣要找的那位天下主。”
陈皎:“可我——”
法正毫不客气地打断:“将军此战,更向臣证明了将军的实力,现在臣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了。”
陈皎:“但是我——”
法正猛地后退两步,以头触地,声音铿锵:“臣可以实现将军的愿望,帮将军构筑帝基——生杀予夺,但在将军一念间也。”
陈皎:“……”
法孝直变脸比翻书还快,几日前还是欲拒还迎、宁死不从的贞洁烈女状,一会儿服丧未满,一会儿高风亮节。
——几日后就化身蛇蝎美人,慷慨激昂、野心勃勃地劝她登基即位了?
陈皎反应很快,立刻也趴下去,以头抢地,作悲痛欲绝状:
“先生这是逼迫我以死明志吗?!”
这是古来劝进的标准答案,陈皎是个读过史书的人,对此很有信心。
法正:“……”
好吧。
……说起其他事情,陈将军总呆若木鸡反应迟钝,一谈起劝进,倒对答如流、演技精湛了。
法正舒了口气,直起身,只得暂且退一步:“其实,将军即使做一个普通的将领,也不该这样淡泊。求其中者得其下,您想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会落得个任人拿捏的下场。”
陈皎心情复杂。
她一面为法正这种爱搞事的性格感到头大,一面又为他肯定自己的能力而隐约满足。
“那又有什么办法?”陈皎很感激法正直言,“我知道自己有时候弹压不住属下,但……”
法正:“可以改!”
陈皎:“怎么改?”
法正拾起半截羽扇,遮住下颌,只露出一双光华灼灼的眼睛:
“将军怕弹压不住下属吗?臣便是世上最桀骜不驯的下属——请您来驯服臣吧。”
“……驯、驯服?”
这个词用起来,怎么莫名有一种不大符合核心价值观的感觉。
法正更加不符合价值观地倾身向前,低声说:
“臣愿为君师,授汝缚龙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