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恶的地主阶级!
“佃户代缴二税——若佃户不干呢?”
李礼干笑一声,“不好不干的,不然的话——”
“夺佃?”
“倒也不至于走到那一步,大郎给县里打个招呼,不就……嘿嘿,县尉就派弓手下来帮着催缴啦!”
啊?
弓手者,宋代地方部队之一,归县尉统管,实际地位、作用,与吏役无异;“弓手”,名目而已,并不一定擅射箭。
夏、秋二税本不该佃户缴纳,官府却派吏役协助地主“催缴”?
吴浩以为,纯粹贿赂起作用,“这,得花不少钱罢?划算吗?”
“知县相公那里……嘿嘿,县里那里,不用特意使钱的;弓手们那里……”李礼说着,看向杨奎。
杨奎赔笑,“请他们吃顿酒就好了,临走的时候,再塞点茶水费,花不了几个钱的。”
嗯,看来,每次都是你这个狗腿子带着弓手们横冲直撞啊。
李礼继续说道,“知县相公也是职责所在,但凡涉及夏、秋二税,都……上心的很。”
吴浩明白了:
征收夏、秋二税,是一个县政府的最重要的职能,是否按时如数完税,关乎知县相公之考评前途,至于是田主自己缴纳,还是佃户缴纳,根本不是知县相公所在意的,而若论催缴的难度,自然是大户难而小民易,加上同大户平时处的好,到时候了,可不就柿子找软的捏吗?
真地主阶级代言人啊。
不过,吴浩隐约记得,不是只有进了政事堂——宰相或副宰相才有资格被称为“相公”吗?咋的,一个知某某县,也一口一个“相公”?
事实上,吴浩的记忆,只是宋朝早、中期的情形,到了南宋后期,名器泛滥,“相公”二字,早就不值钱了,是个官儿,就会被捧为“相公”。
“咱们收租,”吴浩慢吞吞的,“用大斗吗?”
李礼尴尬更甚,逼迫佃户代缴二税,虽然蛮横霸道,到底是半公开的,而用大斗收租,却是地道的作弊,主家再强横,也是不能公开的。
他又看了王进功一眼,其人正微微垂着眼皮——王师傅也尴尬呀!
但大郎目光炯炯,却无任何尴尬之意,端的是:
只要俺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李礼硬着头皮,嗫嚅着说道,“这……大伙儿都这样做,咱们也不好免俗的……”
“大多少?”
李礼、韩高、杨奎,心中齐齐哀嚎:祖宗欸,你到底想干啥呀?
“呃……咱们用的斗,是……一百十二合。”
一合为十分之一升,即是说,佃户所得,又去十分之一有奇。
“一斗多出来十二合?有整有零,啥意思?”
李、韩、杨三个,恨不得拿脚趾在地上抠出个三室一厅!
“嘿嘿,嘿嘿,”李礼干笑着,“这个,这个,太公、大郎,都是最体恤下人的,十二合,主家取十合,那个,那个,干仆取二合,这个,这个……”
哦,你们也有好处。
“一年之中,佃户还有什么使费在咱们身上吗?”
“呃,这个,这个……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差不多?”
“呃,这个,就再有,也不过是逢年过节或是……呃,太公或是大郎生辰,佃户情愿献纳些自养的鸡、鸭,或是捕捞的鱼、鳖之类,以示……呃,孝敬。”
不消说,这绝不是什么“情愿”,更不是亲友间的礼尚往来,而是地主巧立名目,对佃户进行单向勒索。
“还有吗?”
“没有了——真没有了。”
地主对农民的剥削,以上之外,或者还有些零打碎敲的花样,但正经的“规矩”——显规则也好、潜规则也好,大致如上了。
通扯下来,佃户一年辛苦所得,落到自己的手里,不过两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