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跪着的诸位大臣,一时吓得噤若寒蝉,只慌忙赔罪,傅后这才稍消了些气,“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遇到这点事儿,就开始窝里斗,传出去不怕人笑话。”
听傅后松了口风,一向圆滑的赵原忙接茬道:“太后教训的是。”
皇帝自知理亏,一时心急,失了体面,跪在那垂首不语。倒是傅后心平气和地道:“皇上既然有了主意,咱们不妨一搏,此事就由皇帝做主了。”
傅后一发话,众人即使有异议,也不敢再出言劝阻了。几位将领商议了具体事宜,令旨一下,京城连夜换防。本列于宫城的羽林军,甚至宫内巡视的禁卫军都全部抽调,为了迷惑燕军,宫城上拉开大旗,并将仅剩的侍卫全部调往城墙上,远远看去,旌旗蔽空,甲士林立,警卫似是比平日还严了几倍,外人哪里知道,城墙这边至宫城内竟无一兵一卒。
这么一忙,就到了下半夜,皇帝撑着一宿未眠,派人秘密将傅后、周后、吴王等宫眷送出宫,安置妥当,城外也交待了接应的人。即使燕王一时得逞,攻下京城,待各路勤王军一到,再由傅后出面,立吴王登基,号令天下,也能保住先帝留下的基业。
皇帝坐在炕头,叫张彬把盔甲拿来,她看着挂在架子上的战袍,愣了会儿神。玉溪一见皇帝这阵仗,吓得一跳,慌忙道:“主子,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要亲自上阵?”
皇帝却已起身,用手指抚摸着光可鉴人的甲片,吩咐道:“明日若要是败了,你就逃出宫,自谋前程去吧。”
玉溪噗通一声跪下,泣道:“奴婢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若有那一天,奴婢就一头碰死在正大光明殿的柱子上。”
皇帝走过来,一把扶起她,笑道:“正大光明殿可不是你寻死的地方。”玉溪哽咽道:“那就跳进御花园里的那口大井……”
“你倒是还嫌那里的冤魂不够多吗?”
听皇帝这般取笑,玉溪一委屈,又哭道:“奴婢自个儿在屋里悬梁自尽,不碍着谁,还不成么。”
皇帝被逗得一笑,叹道:“罢了,罢了……”又伸手擦了擦玉溪眼角的泪,“你要是不愿走,就跟着朕吧。”
这一句“跟着朕吧”,又把玉溪惹得泪眼婆娑,想她几年来,把心思全藏在心里,想爱不敢爱,有恨不得解。唯到生死关头,方敢纵情肆意一回,一头埋进皇帝怀里,哭得肝肠寸断。皇帝与玉溪风雨同舟多年,只当她是心里害怕,遂抱着她,温言软语地好一番宽慰。
这时,高愚慌忙闯进来,见了此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皇帝这才放开玉溪,“出了什么事?”
高愚压住心慌,禀道:“叛军打来了,龙光门、永定门、建春门、东便门、西便门齐齐传来战报!”
皇帝冷笑一声,“倒是未及天亮,就等不急了。”
对玉溪招了招手,又转身往隆福堂走,对立在身后的张彬、高愚吩咐道:“也该好好睡一觉了,无事莫要扰了朕。”
张彬与高愚二人面面相觑,这叛军都打来了,还不算是事,摸不透主子的心思,却只能遵旨,守在殿外,不许旁人进来一步。
镇守在龙光门上的左羽林卫指挥使柴国林,却没有皇帝这等轻松,他站在箭楼上,看着远处潮涌而来的燕军,心里打起了鼓。若皇帝算错了,那么今夜就将一败涂地!锅炉旁熊熊燃烧的火焰将柴国林照得满面通红,他只将不安压在心底,沉着冷静地挥手道:“擂鼓!”
架在城楼上的二十四张大鼓,一时齐鸣,响彻云霄,岳撼山崩,城墙上的将士士气高昂,大喊军号。远处领兵的燕王世子朱载枥,骑在马上,被这一阵阵金戈铁甲之声震地心惊,忽得又是一阵枪戟之声从地面传来,震耳欲聋,惊得他坐下的马儿都吓得止步不前。朱载枥沉下眸子瞭望龙光门上威风凛凛的禁卫军,还有齐齐对准燕军、泛着寒光的箭簇,他勒住缰绳对身旁的将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