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宫里四处都点上了大红灯笼,喜庆极了,勤政殿里却沉静肃穆,虽是隆冬时节,杨惟中额头上的汗丝毫不减。傅后看完军报,已镇定了下来,叹道:“事情虽是紧急,却也在意料之中,老八要反那是迟早的事。”
朝廷并非吃素的,这么多年怎会完全没个防备?傅后又对坐卧不安的皇帝叮嘱道:“这个时辰该行合巹礼了,皇帝切不能误了吉时,亏待了皇后。”
皇帝即使担忧着时局,却也只得起身告退道:“母后说得是,儿臣这就回去。”
临走前对杨惟中暗使了个眼色,便匆忙离去,到了坤宁宫,四处流光溢彩,琉璃宫灯摇曳着五彩光芒,朱红大门上贴了大大的喜字,皇帝站在殿外略有些失神。她消失了半响,可急坏了尚寝、司仪等一众女官,崔嬷嬷一见着皇帝忙迎上来道:“万岁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差点误了吉时!”又招呼着玉溪秀荷道:“快去给万岁爷更衣。”
在众人的簇拥下,皇帝跨进坤宁宫,在西侧殿换上皮弁服,随之进了东暖阁。傅衣翎也换了祎衣,端正在檀木案桌的右边,两边则伺候着几个女官和命妇,案上的漆盘上放了些红枣、花生、汤圆之类的点心,有早生贵子、合欢之意。皇帝一进来,众人皆起身行礼,她按礼坐在了傅衣翎左侧。
合巹礼由威望颇高的先帝七姐、寿春大长公主主持,她道:“吉时已到。”崔嬷嬷便令伺候的女官奉上汤圆,皇帝与皇后均象征性的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礼毕,女官又奉上合巹玉杯,帝后对饮佳酿。合巹玉杯形制奇特,以两杯对峙,中通一道,使酒相过,两杯之间承以威凤,凤立于蹲兽之上,象征帝后一体之意。
寿春公主看着二人饮罢,作为长辈心里十分欢喜,她慈爱地笑道:“喝了这杯酒,日后帝后就要同心协力,相互扶持,共为皇家开枝散叶。”
皇帝向来敬爱这位姑姑,她说不来与傅衣翎琴瑟和鸣这等话,只能搪塞道:“朕定不负社稷之望。”
寿春公主却以为皇帝害羞了,心里越发得欢喜,笑盈盈地吩咐道:“合巹礼毕,你们给皇上、皇后更衣后,就早早退下。”
宫人们也知其中意味,合巹礼完了,接下来不该是洞房了?帝后分别由女官换了常服,又回到东暖阁。皇帝先端坐在床上,漱洗过后,宫人们悄然退下,合上门。不一会儿,傅衣翎从隔间里换了身寻常衣服走出来,头上隆重的发饰早已卸去了,妆容也褪了,身上只着了里衣,显得越发清冷可人了。皇帝看着却有些发怵,心里暗想着对策,傅衣翎已到了她跟前儿,不紧不慢地行礼道:“皇上可要安置了,臣妾为您宽衣?”
皇帝忽地站起身来,回道:“不必了,你先睡吧,朕还没什么困意。”
傅衣翎却也不勉强,皇帝瞥了一眼,见她死死紧握着手心,不免好笑,暗忖,原来她也有怕的时候?皇帝转身坐在了炕上,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图,平摊在案上,自个儿琢磨去了。燕王由蓟州起兵,延丹汗在西北侵扰,朝廷该如何兼顾?
不知何时,傅衣翎端着茶走过来,放在了皇帝案头,斜看一眼,就见地图上标记了大大小小的圈圈点点,她开口道:“燕王造反,延丹汗势必会趁火打劫,朝廷若兼顾东西,只怕会拉长了战线,以致兵力分散,最后落得两边不对付。”
皇帝暗想一阵,觉得有理,一时来了兴趣,问道:“那依你之见,朝廷该如何破此困局?”
话方出口,傅衣翎便知失言,上次皇帝斥责她干预朝政,殷鉴不远,傅家本招人记恨,怎能毕露锋芒。皇帝再问,傅衣翎已淡了神色,回道:“臣妾不过随口一说,妇人之言,自当不得真。”
皇帝这才察觉到傅衣翎的忌讳,她真挚地看着她道:“上次是朕失言了,你也说了,事关国事,不当徇私,你只管说来,朕绝不怪罪。”
傅衣翎有些惊讶,在她眼里皇帝一向猜忌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