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百户走了,郑熙又将丝帕拿出来细瞧。
他此前为太后侍书,认得她的字。那鲜红的字迹,一勾一画,分明就是太后本人所写。
郑熙只觉那字红得刺眼,简直就像是在嘲笑他一般。
这颜色是什么?是丹砂印泥?
郑熙觉得不太像,拿起丝帕细看,只觉一股脂粉香气迎面扑来,这才知道上面所用的颜色其实是上妆用的胭脂。
这就让丝帕上的文字多了几分旖旎的味道,也让郑熙心中又多出几分嫉恨。虽说太后写的这四句诗里,并没一句半句涉及情爱之事,甚至也没有什么旖旎的风光,亲密的腻语。但只是以胭脂写字这一项,多少也能看出太后与俞璟谦之间的亲密,确与旁人不同。
郑熙的脑海之中,又浮现出他重新恢复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职位之后,向太后道别的那一日。那时太后的神情冷漠,待他无半分额外的情谊。
可她却会专门给俞璟谦写一首诗,提醒他对自己多多提防。
这张丝帕似乎给了郑熙一个证明,向他证实了在太后眼中,他就只是个奴婢,一个阉宦,一个只会给她关心的人使绊子的恶人。
郑熙说不上自己此时究竟是应该感到愤恨还是悲凉,他紧紧地攥着那张丝帕,上面的胭脂都染到他手上了。
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郑熙抬了头,问:
“谁?”
小喜那尖细的嗓音从外面传进来:
“是小喜,来服侍爷安寝。”
“进来吧。”
小喜端了洗脸水来,郑熙将丝帕收起,只当一切如常。
等小喜走了,郑熙吹了灯上床,却无论如何睡不着,到底忍不住要将那丝帕拿出来,放在枕边。
房间里是一团深黑,丝帕放在他的枕边,传来丝丝缕缕的幽香,引得他心旌摇荡。
郑熙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该死。
明明他早已经是个太监,难道还会动心么?
郑熙本来不相信这一点,可太后的容颜,刻印在他的脑海之中,久久不去。郑熙干脆把丝帕展开,蒙在脸上。
丝帕上的香气浓浓地侵入他的鼻中,他弄不清那芬芳是来自胭脂,亦或是沾染自她的衣上,让他的神志有些昏乱了。
郑熙弄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才睡着。待他醒来之后,多少有些为自己前一夜的行为羞耻,连忙把丝帕收进暗格,再不去看它。可过了一阵又觉得心里不安,到底还是拿出来,和俞璟谦一样,将那丝帕贴身收着了。
这一点小小的插曲,虽然多少有些拨乱了郑熙的心弦,却并没有让大局发生什么变化。
如果非要说它造成了什么影响,大概就只有俞璟谦。他花了老大功夫去找那条丝帕,却遍寻不着,最终只能骗自己相信,那天出现的宫装女子只是某种幻梦。是某些不为人知的神仙妖鬼,前来给予他某种警告。
俞璟谦做官也有几年了,又曾经历过坎坷,其实并非完全一派天真,想不到或许是有人将那丝帕偷走。他只是不太愿意往那个方向去去想,考虑到丝帕丢后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他也就把这一切丢到脑后,只以怪力乱神的说法解释。
这总归还是最安全的。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等到了四月十六,立贵太妃陈氏为太后的诏书终于正式颁布下来。
陈氏早知道这件事,提前半月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当晚就在她所住的寿康宫中设了夜宴。
这还只是第一场,等到第二日她寿辰的正日子,皇帝要在御花园里设宴,张灯结彩,为母亲祝寿;等到第三日,则是由皇后设宴,庆祝她的这位婆母双喜临门。
这样大好事,这样的好日子,赏钱如流水般发下来,宫中众人都喜气洋洋。只有孝慈宫里,冷冷静静,还和往日一样。
王度阡不想和陈太后见面,这样的会面毕竟要有些尴尬,就算是一定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