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伦纳应道,两人同时仰头,灌下美酒。
奎斯的嗅觉非常灵敏,他闻到了酒瓶里逸散出来的一道温暖的李子味——看来,那两个人又遇上了后劲十足的果味烈酒。
喝光了瓶里的酒浆,埃勒温长出一口气,把小瓶摆在面前。四个对一个,他的注意力略略有些涣散,这意味着酒精开始起效了。
荷官继续理牌洗牌,为下一轮做着准备。
杜伦纳又长吸一口雪茄,把烟灰掸进右手后边柱座上一个黄铜打造的烟灰缸里。他用鼻孔喷出两股慵懒的烟气,视线紧盯住转盘。
谷癛 奎斯心想,这个杜伦纳天生就是那种打埋伏的掠食者,躲在伪装背后最轻松自如。他通过“偷听”身后一些围观者的闲话得知,这位伯爵并非世袭的贵族,而是最近这些年才刚刚获得贵族爵位。在那之前,他驾驶着商船在塔普特岛屿各个城市间做投机生意。他先前的职业是拿赏金的武装民船指挥官,在外海猎杀一些零星劫掠各塔普特城市商路的约姆斯海盗。他手臂上露出的那些伤疤,可不是像某些热衷击剑游戏的贵族那样,因为某种附庸风雅的品味而刻意留下的。
牌局继续进行着。旁边围观的观众,也为“交战”双方彼此之间的唇枪舌战而时不时发出嘘声或者喝彩。可是无论如何,奎斯和哈拉蒙德仍旧像是厨子撵走面粉口袋里的象鼻虫似地,坚持不懈地压榨着埃勒温和杜伦纳的钱袋子。
“第十八手,”荷官说,“底注一百枚银方币。”
杜伦纳不得不伸出颤巍巍的手,拨拉开面前的十一个小瓶,否则都没法把底注推上桌。
而反观对面的哈拉蒙德和奎斯,他们坚定得仿佛停在干船坞中的舰艇,正在吃第三还是第五盘蘸了巧克力粉末的樱桃。
只是,哈拉蒙德毕竟不是一头人形的巨龙。喝下七小瓶的烈酒,他也无法坐得像是之前那般安稳,面色也红润些许。
埃勒温的情况更糟,刚刚出院的他喝下了这么多烈酒,显然是不利于健康的。现在,他低垂的头颅似乎已经无法离开牌桌本身。而他脑袋不正常的抖动,或许源于其即将坠入的酩酊状态。
时间已近晚上七点,荷官和平常没什么不同,还是那么面无表情、机警敏捷。就好像他身体里装的并非是血肉器官,而是一些机械部件——考虑到这名凌鸦宴会上的侍者是被埃斯特公爵叫来充当荷官的,那么这一点并非完全不可能,他很可能就是一个艾拉维拉改造人战士假扮的。
他在奎斯面前发了三张牌。
奎斯的掀牌瞧了一眼之后,他带着兴味盎然的快活笑道:“啊——哈!”
而之所以他会表现出欢快,是因为情况截然相反,那是几张烂得不能再烂的牌——甚至可以说,迄今为止拿到的最烂一手。
他眨眨眼,向哈拉蒙德递了个眼色。
杜伦纳注意到了他们这个小动作,心里一阵雀跃,不过他自己手里的牌也不怎么强势。除非左边的埃勒温藏起了一手难以置信的好牌,否则眼看着又有一个小瓶即将滚过台面,落到他面前。
十八手,杜伦纳想,已经共计输掉了两千九百八十枚银方币。他的脑子大概在烈酒里泡久了,居然自顾自地盘算起来。这笔钱足够一位上流绅士穿一整年新衣裳,每天都不重样;足够买一艘二手的中等大小武装商船,并且还能装上些货物;足够置办一幢大宅子;足够一位心地良善的手艺人一辈子所得,比方说那些受到城市德鲁伊宗会认证的初级、中级石匠。
“第一圈。”荷官的话把杜伦纳拽回牌局。
“要牌。”埃勒温说。
荷官将一张牌滑向他,他瞅了瞅,点点头,然后又把一枚金属筹码推到桌子中央。
“加注。”
“跟了。”奎斯说。他从面前可观的筹码堆中取出两枚,丢向了牌桌的中心。
“搭档间亮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