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关忆北终于把电话放下了,他推着桌子坐直了身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靠着椅子,闭目沉思。
莫羡慢慢站直身子,离开门板,悄悄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成功把他留下了,本应该高兴的,可她高兴不起来。
她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
他应该会怪她吧?
她好像是把当年离婚前的事情又做了一遍。
那时候她怕失去他,极力阻止他参加无国界医生组织的活动。现在她还是因为怕失去他,阻止他去救人。
她像是一只困在仓鼠球里的仓鼠,她以为自己跳出去了,可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她依旧还在同一个球体里重蹈覆辙。
莫羡沿着楼梯慢慢下楼,到了一楼客厅,走到窗前。
外面雨貌似下得很紧,她把窗户推开,雨声骤然大了起来,一股潮气扑进来。她往院子里看,树枝摇曳,花草被打得东倒西歪,天地间水雾朦朦,混沌不清。
她环起胳膊抱住自己。
她有点怕。
冷静下来以后,她想得更多。
她怕一条生命,因为她的任性而逝去。
心脏手术的死亡率很高,在关忆北所在的医院,能够控制在5%。可不管这个数字多低,总是意味着有人会无法从手术室里被活着推出来。所以才会在手术前,跟患者家人签订同意书。
每个病人在进入手术室的时候,都希望得到最好的救治。而关忆北的手术成功率一定比小张医生或者宋若词要高的。可今晚这场手术,因为她的干预,关忆北没有参与。那么如果病人如果有什么万一的话……
“我以为你会走。”关忆北在她身后说。
莫羡没动,手掌在胳膊上搓了几下,平静地说:“雨太大了。”
关忆北走到她身边,伸手把窗户关上。
“湿气太重,对身体不好。”他说。
玻璃上映出他们两个的身影,莫羡垂下眼,不敢看他,她看着地板。这房子的地板都是橡木的,一块块的粗大实木,已经旧了,涂得红漆有些残破,但是很结实。
可惜她的心没那么结实。
她心虚。
“手术开始了吗?”她小声问。
“开始了。”他说,“小张的方案很完备,他说他没问题。”
“那就好。”她喃喃。
“想喝咖啡吗?”他问。
她想了想,心脏手术少说得八个小时,他会待命等待咨询,她也没有睡觉的心思,所以今晚注定无眠。她点头。
他则说:“上次鸿年送我一罐咖啡,味道还不错。”
莫羡勾勾唇角,转过身。
她想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坐坐,离开这恼人的雨声。
关忆北突然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她吃了一惊,扭头看他。
“不会有事的。”他说,笑得温和。
……
“你指什么?”她问,心里惴惴。
关忆北含笑看着她,说:“小张虽然是个新人,可他基本功扎实,欠缺的是台上操作经验,遇到紧急情况怕不能应变。刚才,我把可能出现的问题都跟他说了。倾囊而授。”然后他促狭地对她眨眨眼,接着说,“这次手术之后,我只怕,会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他这是在安慰她?
他在她心里安了窃听器吗?她想什么他都知道?
莫羡别过头,淡淡说:“我不懂你说什么。”
关忆北笑笑,指着餐桌说:“坐一会儿,等我的咖啡。”
他去了厨房,她站着原地没动,听到他翻箱倒柜找东西的声音。
窗户嘭一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莫羡吓了一跳,急忙离开窗子,走到餐桌那儿坐下。
关忆北的手机放在餐桌上,他人在厨房煮咖啡。
莫羡坐了一会儿,趴到桌上,看着他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