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瞧面皮岁数尚浅的书生叹气,仰头饮过盏酒水,“饮此盏酒水,权且当做是自罚,便沿楚兄所言续将下去。”
“年家曾扶持过几位身在齐陵名噪一时的商贾,去到大元当中走商,这些年来始终不曾断过书信往来,前几日误入家父书房,本是打算窃走方好墨,留当己用,却是无意中瞧见封书信,上系鹿尾,偷眼打量几番,也算记住其中大概。信中言说,巍南部起初倒是凭城坚守过一夜,可城外胥孟府所引铁骑,足有近十万骁锐,其中小半数皆是持弩,使用松汁火油裹起箭簇,箭簇连波,近乎于城中下起足有两三时辰火雨,纵有重盾护住城头,亦是生生抹去城中大半守卒,仅耗费不足两日便毁去巍南部庭帐大城。”
“而巍南部族首吕元俭,于城头浇火油滚木,这才是拖延过近半日,待到铁骑下马凭长梯冲入城头的时节,抵死奋战,负创大小百余处,刀口卷刃六度,生生战死在城头,寸步不曾退。庭帐之中尚有千余百姓,待到铁骑入城时节,尽数诛杀,并未留有活口,原本足有十余万部族的巍南部,经此一场硬仗过后,再也难称大部。”
舟中一时无人出言,纷纷是蹙起眉来,长长叹息两声。
“此等堪称绝户的攻伐手笔,却是不晓得出自何人之手,”有人吞下杯酒水,很是气愤难平,横眉立目,“虽说是战时无情意可留,但此屠城举动,自天下盟约未立之前,便已是罕有,此人当真不怕有伤天和,使得天怒人怨不成?!”
“自古而来,世上苦战久矣,而道义两字何尝有过,”楚公子摇头,分明是并不认同方才那人言语,怔怔搁置下杯盏,叹气道来,“说得浅显些,少时远游,最常瞧见的便是途径城中,有习武江湖人搭起高台来捉对厮杀,比武前必是要立生
死文书,凡有此文书,纵使是官府中人也断然不会前去管上一管,别人的拳重腿沉远高过你,所以你这位登台之人,究竟是活着下高台,还是遭人白绫遮面抬下场去,皆是在人家一念之间。”
“不妨想想,箭羽价钱几何,仅是攻伐一座庭帐,便是足足两三时辰箭羽未歇,就依这点,胥孟府便也是富可敌国,底蕴极其厚重,既然是远强过巍南部,那如何对待巍南部中人,在胥孟府看来,大抵也不为过错。”
文人又是唏嘘一阵,终究是只能摇头不已。
唯独有手中笔墨可抒胸意,但往往盛世太平天下,可卖文人两分薄面,凡遇战时,文章笔墨,最是徒劳。
撑舟那位老翁在舟头听得仔细,起初很是不屑这些位只晓得提笔指点江山,腹中无才的书生,只依仗自个儿家世游手好闲,并无半日闲暇,不过自打听罢那位楚公子言语后,也是觉得很是有些认同,于是就将手头钓竿由江中抬起,扛于肩头,缓缓合上两眼。
靛萍江向来少人烟,哪怕是今日这波来头很大的文人书生,也是头回前来,但不晓得为何这江畔有位抱橹的老者,见几人来此便是走上前来,说是舟楫摇橹的本事不赖,且并无需甚银钱,这才是勉强踏上舟船,缓缓摇橹,技艺倒也是非凡,快慢适宜。
不过凭旁人眼目去观瞧这片靛萍江,倒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其中,但见那些芦苇苦艾并无灵智,但见江流便是江流,无需有人凭什么高深修为,令木石生出种种异相来,且需应付靛萍江江流错杂怪异,在老人看来,比起如今世上纷纷扰扰破事,还要自在许多。
撑舟老人安安稳稳坐到舟头,可不久后还是轻轻叹过口气。
大元历来太平,虽其中民风彪勇,但如是多年下来也并无甚大事,如今蛰伏山林两载之间,却是搅动出无边风雨来,饶是老者再沉得住气,乐得瞧着天底下有稀罕事层层递出,也难以袖手旁观,反而是要耽搁自身心境,远走一趟大元。
疏懒得久,再想到日后倘如是一步迈出靛萍江,便又是要耗费去许多辛苦,饶是老者高居五绝之中,早应当是心性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