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骑兵虽然也没带什么趁手的工具,但都是身强力壮的士卒,体力比高寒青好多了,挖坑速度不慢。
挖到下午,又有两支骑兵陆续入城,是陇右节度使和河西节度使派来的。
迎接他们的,同样是宋云的质问:
“为何坐视安西被景军攻打?”
这两支骑兵的带队军官武艺高强,脾气也大,直接顶起嘴来。
结果被宋云冲进阵中一顿猛揍,《天鬼潜影术》使出,身法快若鬼魅。
骑兵们还没来得及策马闪避,就被一个个拉下马来,摔得鼻青脸肿。
最后几百号人哭丧着脸,一瘸一拐地跟在宋云后面挖坑。
最早来的朔方道骑兵坐在坑边,笑嘻嘻地看起了热闹。
他们这些人名义上都是大唐边军,实则各为其主,关系复杂,平时巴不得看对方的笑话。
有一千多士卒帮忙,挖坑速度就快了许多。
到了傍晚,两千八百五十七个深坑挖好,两千八百五十七名老卒被景旗裹着身子,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些骑兵忙活半天,累得满头大汗,但是看一眼这几千名壮烈牺牲的老卒,又把抱怨的话缩了回去,心中感慨不已。
这些老卒的逝去,代表着一个辉煌的时代彻底走向终结。
接下来的日子里,唐国四分五裂,各地藩镇拥兵自重,为了各自的利益而混战不休。
像这样的军队,恐怕再也不会出现了。
再过几年,或许都没人记得,在荒凉偏僻的大漠深处,一座破败老旧的孤城里,曾有这样一支军队,在孤立无援的状态下,坚守五十年不退,更于古稀之年,在战场上直面来犯的大军,无一人逃跑,直至全军覆没。
不,这个神秘的白衣青年,惊艳的武道天才,可能是北庭军的继承者。
难道北庭府兵还有重现之日?众人望着身穿素白袍的身影,忍不住陷入沉思。
宋云从房屋废墟里翻出一张快散架的焦黑桌子,就当做简易的祭台。
六具血迹斑斑的首级在桌面上一列排开,有的双眼圆睁,惊恐之色永远凝滞在了脸上。
“这是……”骑兵们惊疑地看了过来。
“景将首级。”
宋云从地窖里找出几瓶烧酒,在老卒们身边洒了一圈。
随后回到祭台,用猛火油将景将的首级点燃。
顺着火光看去,郭将军、老李头、老张、老赵……他们都已经裹在景旗中,躺在阴影里,再也看不清容貌。
北庭军的大部分人宋云都认识,却又不是特别了解。
平日里谈天斗嘴,练武场上打打闹闹,这些老卒看似活得乐观豁达,和年轻人没什么两样。
可一聊起故乡,聊起往事,聊起唐国的现状,又忽然变得愁眉苦脸,暮气沉沉。
老卒心中之苦,从不为外人道也。
他们为什么甘愿放弃自己的人生,一辈子守在这座大漠孤城,宋云作为穿越才一年的现代人,其实也很难理解。
但是宋云感激他们救了自己,传授自己武功,帮助自己融入这个世界。
不用经历外面的兵荒马乱,也没有什么尔虞我诈,日子简简单单,反而过得比前世还要快活。
安西不是什么荒凉的孤城,而是一片净土。
哪怕已经烧成废墟,宋云也觉得,这里可能比其他地方都要好。
老卒们守护安西的遗志,他愿意继承。
祭台上火光摇曳,照向逐渐西沉的苍凉落日,仿佛浸染了漫天橘红色的余晖,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宋云举起半壶烧酒,对着落日下的两千八百五十七具尸体。
“你们用一生守一城,功成圆满,可以安心地去了。”
“接下来,安西就由我来守。”
“我守护此城,并非为了唐国,而是为了你们,也为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