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时节的北方仍旧积雪深覆,南方却已迎来温暖的春风,春风每一次拂过,地上的积雪便薄一分,隐约可见雪层下顽强生长的嫩芽。
春季是动物繁衍的季节,辛国的传统春季禁猎,哪怕离开了辛国,从辛国而来的人仍旧遵循着家乡的传统。
啃干粮啃腻了的时候,雪层之下的嫩芽无疑是换口味的最佳选择。
新鲜的卷耳与切成小块的咸肉一并炖煮,好一锅咸香鲜嫩的肉汤。
虽比不上在辛国时吃得好,但虞仍旧用得很满意,在辛国时食物味道再好她也顾不上品尝,连睡觉时间都要不断压缩,何况用餐时间,吃饱就行,吃的是什么不重要,哪怕是山珍海味也如同牛嚼牡丹。
离开辛国这一路虽因出门在外有诸多不便,至少用膳时她终于能留意自己吃的是什么,食物的味道如何了,每天也能睡一个好觉,想睡多久睡多久,睡一整天都行。
奈何人的骨子里大抵是犯贱的。
每天忙成狗的时候想休息,真的可以放开了睡觉时又没多久就睡不安生了。
不习惯,非常不习惯这种轻松闲适。
唯一还算欣慰的大抵就是这种不习惯并不影响品尝食物,并且可以思考到了穷桑台后如何说服穷桑台的君臣们来解决睡觉太多睡不着的问题。
虞适应良好,在马车时不是睡觉便是思考自己可能预见的各种情况,时不时将自己的想法在纸上记下来。经过的每座城邑都会暂时停下来与当地的贵族购买粮食,也因为买粮食的缘故,她出发时带了足足三千兵马随行,越过云水后便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粮食离辛原近便送去辛国,离商北近就送去商北,离桓城近就送去桓城,仍旧需要人护送,哪怕从当地雇佣了不少人手,也不能全是外人。
一起不断减少的还有她出发时带的四铢钱、三铢钱以及黄金,辛筝将国库大半的现钱以及所有铸币都给了她,虽然她只付定金,尾款由辛筝派人在后头跟着支付——工坊铸钱也需要时间。
每天坚持下马车或者在甲板上习武一个时辰,见过辛筝那规律的作息,以及处理公务时惊人的专注与精力,她很难不羡慕。
有一个好身体着实重要。
身体好才能轻松应对繁重的公务,以及,不被辛筝给压榨死。
冲着辛筝那热爱将一个月的工作量压缩到一旬还游刃有余的风格,瞎子都能看到遥远未来无数过劳死的官吏。
无怪乎辛筝给官吏的待遇那么好,买命钱能不给足吗?
端着腌肉与卷耳一起炖的肉汤饮了一口,虞心中轻叹。
唔,有点咸,今天的水加少了,也可能是肉放多了。
自从她动用了几十万人力在雪山中修出了一条路连接辛原与雪山中一处巨大咸水湖泊后辛原的盐价便下降了很多,辛筝的官山海虽然吃独食吃到人神共愤,但也让盐价更进一步下降。
盐价跌了,辛人腌制肉类时自然格外舍得用盐,尤其是往外出口的,只能当煮汤时的盐来用。
这一路走来,甚至是进入穷桑国境内后她都有看到逆旅食肆用来自辛原的咸肉当盐,煮汤时切少许放进汤头,咸味十足,非常受欢迎,不过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买得起。
比起北方,南方这些年战争频繁,战争是烧钱,烧的钱都是从氓隶身上来的。钱都填了战争这一无底洞,破产者无数,更别提更底层的氓隶,很多人连最便宜的毒盐都吃不起了。
下回出远门绝对不能再买这种用于出口的咸肉了。
虞拿箸夹了块肉送入嘴里,许是炖得有点久的缘故肉的咸味倒不重,恰到好处。
见虞一如既往的自在惬意,被她一起带出门的心腹下属们终于看不下去了。“大人。”
虞抬头。“怎么了?”
心腹道:“大君归国,却支开大人分明是不信任大人,大人怎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