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惊讶了下,很快就恢复了淡定,至少面上很淡定。
掏出手帕擦掉眼角的血泪,望舒对担心的看着自己的长桑君道:“我想知道阿母临终那段时间的事,所有,阿叔能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那是你的母亲。”长桑君道。“你想了解,我自然都会告诉你,只是,芕是亡于疫疾,死时....”
正常死亡和染疫疾死亡虽然都是死,但还是不一样的,正常死亡基本是年纪到了,睡着了以后就不会再醒来,没有痛苦,而非正常死亡,且是染疫疾而亡,死亡的过程无疑是痛苦的。
长桑君不确定望舒能否承受。
“不需要担心我,我能活到如今,承受能力还是可以的。”望舒道。
长桑君闻言顿时心疼,他还记得当年芕炫耀崽崽时的神气与骄傲,然而她疼爱的崽崽却在她走后这些年过着一点都不好的生活。“你父亲在世时难道没有好好照顾你?”
望舒带来的骨灰罐很新,烧制出来不会超过半年。
望舒道:“他在世时待我很好,但他已经走了二十一年。”
长桑君愣住。
他记得,二十一年前正是王师收复失地,赫胥被屠之时。
做为苦行巫医,这么多年他见过很多很多的事,知道这个世道想要生存有多难。
一个庇护者惨死的孩子想要生存下来又该有多难。
望舒并无与长桑君讨论自己那很难说是究竟谁是加害者谁是受害者谁更悲剧的过去,她只想知道芕最后一段时间的经历,不想对芕人生的最后什么都不知道。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瓶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南山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穀,我独何害!南山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穀,我独不卒!
子欲养而亲不待。
望舒对吟诗作赋缺乏兴趣。但做为巫子,各个领域哪怕不精通也得有所涉猎,诗歌自然也在多年的巫子教育中学过无数,却普遍是单纯的背下来罢了。
便如青婧能读取人心所思所想却无法理解,最终更是跳出人的范畴来看待人的所思所想。
便如之前元唱亡国诗歌《黍离》唱得非常动人,但她就是无动于衷,无法理解作者的亡国之痛。
而此时此刻,哪怕没有元在耳边唱歌引导,她也深刻理解了作者的心境。
对于芕当年的离开,她并非没有怨怼,如果芕没有离开就不会亡于疫疾,她也不会失去母亲。
但,她现在只希望对母亲有更多的了解,哪怕在看到遗书时以彻底释然幼年时丧母的怨怼,她也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瘟魔无情。
就没有想过真的会死吗?
没想过一去不回,你的孩子会变成没有母亲的孩子吗?
以她对芕的了解,芕定是深思熟虑过的,那么,为什么?
长桑君一边给芕等亡者贡了一盏酒,一边给自己也倒了一盏,想再给望舒也来一盏,坛中美酒仍有,饮酒器却是没了。
他是来拜祭的,准备的酒盏自然是亡者加自己人手一盏,多准备一只酒盏是要给谁?给空气
“我不饮酒,正好收拾一下石园柱。”望舒道。“他们的石园柱都被青苔覆盖,需要收拾一下。”
收拾石刻字并非容易的事,不是专业的,收拾到最后可能搞得一团糟,但长桑君看了看望舒已经收拾了那一部分,自己非常清晰,便没再说什么。
人的记忆会因为立场的不同而有差异,或恶化或美化,因而哪怕是读心术,读到的也未必是真的,还得加上行为来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