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余年前,宁州长桑邑大疫。
人族有多重视死亡,就有多害怕死亡,因为害怕所以敬畏,因而敬畏所以重视,所以事死如事生。
瘟疫是人族无法抵抗的灾难,也因此人族一直流传瘟疫是神降下的惩罚,若有一地遭遇神罚,必是瘟疫之地的人们有罪,所以受到了神的惩罚。
一个地方若是发生瘟疫,必遭焚城,世人坚信火焰能洗涤所有罪孽令神祇满意。
神祇满意不满意不得而知,但焚城的效果却甚好,所有病人和可能染上的人都化为了灰烬,疫疾自然无法再传播开来。
这种畏惧的心理真正发生改变是在某位巫女时,那个巫女是人族的禁忌。
巫女是神祇在地上的化身,然而这位巫女....据说不论是信徒还是非信徒,只要知道她的事迹都只会有一个评价:渎神者。
一个渎字完全能诠释出这位被打入禁忌的巫女是一个怎样的人。
不信神祇,自然更不会相信瘟疫是神罚。
召医令便始于这位据说死于渎神的巫女,发生瘟疫时召集医者共赴疫区研究病人寻找救治的方子。
只是成果....拿人命持之以恒的堆了千年,成绩自然是有的,那么多人命也不是白死的,但只是几种不那么凶残的瘟疫和大部分和瘟疫无关的疾病,瘟疫....仍旧是人族谈虎色变的对像。
因而瘟疫蔓延后有门路跑的都跑了,没跑的都是染疾的和想跑却没门路的。
子桑弘是贵族,又是宗子,正常情况下谁都可能跑不掉,唯独他不会,然而他的父母手足都跑掉了,至于他自己,他若是跑了,也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非不想跑,而是被遗弃了。
他发起了高热,长桑大疫,道路被封锁避免疫疾向外蔓延,就算能打通门路,那些给人开后门的人也绝不可能随便放人,至少要符合两个条件,一是贵族,二是身体健康,前者是因为氓庶没那个钱,后者则是再贪婪受贿也不敢和疫疾患者解除,并让瘟疫真的蔓延出去。
子桑弘的情况和病人太像,而孩童的身体最弱,也最容易染疾,因而没人敢赌子桑弘并非疫疾。
纵然宗子于家族很重要也只能舍弃,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继承人没了还可以再培养,就算只有一个孩子,孩子没了,也还可以再生。
虽然留下了奴仆,但这个时候谁敢靠近一个疫疾病人呢?
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没了家人和奴仆后,纵然再不想死又能如何?在家人离开奴仆逃走后子桑弘只能躺在家中等死,身体发烧,没有力气,哪怕家里还有食物也爬不起来去炊饭,当然,也不会炊饭就是了,只能勉强生嚼谷米延续生命,但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最后连生嚼谷米都做不到了。
意识不清时子桑弘听到了一个很好听的少女声音。
“这里真的还有活人....”
有人来了?
自己是有救了吗?
应该会很快就走掉吧,谁会接近一个疫疾病人呢?
子桑弘恢复意识时感觉到了属于活人的体温,嘴里满是苦味。
太苦了,苦得只是恢复了些许意识的子桑弘完全睁开了眼,一睁眼便见到了一张极为瑰丽的脸庞。
没错,瑰丽,除了瑰丽,他想不到还有什么词能形容近在咫尺的美丽容颜。
真的是近在咫尺,不会超过一尺。
为了方便喂药,子桑弘的脑袋被放在了少女的腿上,距离自然近。也因为如此,子桑弘一醒少女便发现了,美丽的眉目间绽出了欣喜的笑意。
如披明光,煌煌如日,一眼便足以惊艳一生。
“你醒了。”少女将子桑弘扶着坐了起来,再将药碗送到了子桑弘的嘴前。“来,小兄弟,一口闷了,闷完了我请你吃糖。”
喂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喝药真的很让人想暴躁,一勺一勺的喂,多了会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