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到得转日清晨,正月十六开廷议,宗亲与群臣上朝之时,见到宣帝面上带着少有的漠然,眼底竟然还有微微的乌青,再看一看同样难掩疲惫与凝重之色的内阁辅臣们,心里便各自有了或浮或沉的一动,有关郴州之事,不管内情如何,宣帝的圣心应该是已经确定了。
然而就在不少臣子心中暗暗推算,宣帝昨日忽然宣召辅臣商议,大约是要将此番程家之事大事化小,和稀泥一样压下去,从而含糊地维持一个稳定局面之时,外头一道奏报,再次让群臣都提了精神——端仪县主要上殿面奏。
宣帝丝毫没有任何的犹疑便点了头,辅臣们亦毫无波动,显然君臣之间是默契已成。
于是在百官心思各异的回首注视之下,此刻其实也不过只有双十年华的端仪县主程雁翎,戎装上殿。
直到很多年,甚至数朝之后,天旭朝间的这一场廷议,都还被史学家与仕子们议论不休,不管是程雁翎的奏报,随之引发的争论,还是首辅英国公,以及中书长史荀澈随后的奏对,都给大盛的后世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同时也让盛宣帝这位以忠厚仁爱见长,亦因软弱无为、尤其后宫不宁、辖制无力的君王,在大盛史书中留下了唯一华彩出众的一笔。
这并不是因着郴州的变故,而如何影响推动了后来的夺嫡争权之事,而是以程雁翎亲自肃清郴州军中通敌细作开始,从根本上挑战了,或者说变革了大盛的军制之中有关将官的世袭、女将和女兵的地位,以及有关荆阳荆林两地的混血兵士等等一系列盘根错节的军中弊端。
当然,对于那些推展到后世的影响,此刻的京中群臣,甚至英国公并荀澈等人也尚且不曾完全想见,众人更关注的当然还是通敌之人,到底是谁。
对此,程雁翎直接给出了清晰完整,且又匪夷所思的答案——正是她的亡夫,祁烽。
其实从某个层面上来说,祁夫人到京中宣扬的那些什么程雁翎与祁烽婚后不和睦,反而与荆阳荆林两地所挑选的兵士更加亲近等等言语,并不是完全的空穴来风。
程雁翎当年成婚之后确实没有太过和睦,只不过那不和睦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程雁翎另外有什么风流的对象,而是程雁翎在武艺兵法上皆强过祁烽太多。
且更重要的是,祁烽身为祁家的长子长孙,成年入伍,便有世袭而来的将官之位,大盛这些年又国强军壮,北戎西狄等等这些曾经强大过一时的外地皆不能算是太大的威胁。
因而不只是京中的文臣与宗亲们容易在没有战争的时候轻忽练兵与防务,像祁烽这样的将门子弟其实也会觉得没有必要每日流汗吃苦,昼夜操练提防,反而在成婚之后满心想着要通过镇北将军府和昭宁大长公主的关系,给祁家重新谋一个世袭的爵禄。
程雁翎和祁烽的婚事是在幼时由祖辈定下来的,说起来也算是青梅竹马,也不是完全没有过花前月下的感情。但祁烽的这些心思,程雁翎到底还是无法接受的,甚至因此对祁烽很有些鄙视。
只不过在成婚之前,祁烽还是有做过表面功夫,这些心思也没有完全暴露,尤其是在向兵部述职,以及对京城传递消息的过程里,自然是更加显示出将门子弟、世代忠烈应该有的态度。
可程雁翎看不起祁烽,祁烽心里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所以在他们的婚期定下之前,其实祁烽就在外头是有蓄养外室的。
程雁翎早就知道他有外室,但是当年老祁将军与她的祖父有生死之交,甚至对她的父亲程广陵也在战场上有过救命之恩,所以程雁翎一开始并没有对这件事情太过追究,甚至是有些放任自流。
但直到成婚之后一年,程雁翎才发现,那些平日里经常被祁烽等一些将门子弟鄙薄严查的荆阳荆林混血精兵其实并没有私通北戎,反倒是祁烽那个容貌妖娆,腰细腿长的外室来历非常不简单。
而就是在那个时候,也就是郴州十年,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