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长安很热闹。城右处处奏着喜乐,鼓声震天,惊诧了城左路上的贩夫走卒。
一个挑着许多质次价廉的胭脂水粉在市集上卖的贩夫拉着旁边的人问道:
“今天西城怎么这么热闹?莫非是哪位世家小姐成婚?”
“哎呀!你消息真是不灵通!哪里是世家小姐,是叶太傅家的小姐出嫁。你猜猜她是嫁给谁?”
“别卖关子了,这我怎么知道!”
“钟家的二公子。叶太傅真真是再有能耐不过了!叶太傅出身与庶族寒门,与咱们这些庶民相比自然尊贵得多,但在官宦老爷中算是地位最卑贱的。”
“这我听说过!叶太傅当年高中状元,震惊了天下,他向世人证明了寒门子弟也可以靠科举改变命运。”
“今日啊,叶太傅向世人证明的可就更多了。钟家是什么门第?不止是开国元勋之后,几百年的大家族了,还在前朝他们家就尊贵得很。这可是第一庄寒门与世族的婚姻呢!听说还是圣旨赐的婚。”
“皇上是不是想告诉世人,世家大族的时代要过去了?”
“那可别乱说!世家大族可还没倒,若是让老爷们听了去,仔细你的皮!”
当日,叶府彻夜灯火通明。叶灵瑾寅初就被从梦里拽了起来,开始梳妆打扮——太后专门挑了专司公主、高门贵女们出嫁时梳妆打扮的掌事姑姑来。
叶灵瑾眼睛都睁不开,像个人偶似的任其摆布。换做旁人,只怕是兴奋得整夜不眠,第二天还精神饱满。世间女子对于成婚的欢欣跃雀无非是两种:对于夫君的爱慕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但很遗憾,叶灵瑾这两种都没有。
本朝风气开放,对女子没有过多束缚。一年之中元宵、花朝、上巳、端阳、七夕、中秋、重阳都可以出门闲逛,再加上达官显贵们时常大摆筵席,叶灵瑾倒是见过钟毓和几面,每一次他身边都是不同的世家小姐。叶灵瑾除了觉得钟毓和生了一副好皮囊外,也没什么别的感想——那是叶依依的心上人,与她有什么关系!
叶灵瑾也很清楚她婚后的生活不会顺心。这钟毓和何许人也?京城一等一的混账公子哥!本事没有,吃喝嫖赌样样不落。
他出生于炙手可热的世家大族,四世三公,单单说他上头这一辈:他的母亲是先帝的长公主,父亲是镇国大将军,封镇国公,从叔也是战功赫赫的镇北侯,姑母又是太后。
这样显赫的大家族养出来的公子哥本就是纨绔子弟,偏偏这孩子又是个有爹生没娘养的,母亲难产而死,其父南征北战,东征西讨,一年到头没几日闲暇,自幼任他在京城自生自灭。太后娘娘无子,时常召见他入宫,本意是想帮着长兄管教一下孩子,可这孩子幼时漂亮又会撒娇,做姑母的溺爱得紧,基本上是无人管教。
他从小日子过得顺遂,养成了个骄纵得不可一世的性子,文韬武略是没学到多少,世家公子的陋习倒是一样没落,年纪轻轻的不务正业,凭门荫在政事堂做些记录的差事,闲来便醉倒花丛,凭着那副好皮囊不知俘获了多少少女的芳心——哪怕不吃他那一套的也不得不承认他生得好看——他以一己之力提高了一代人的审美标准,反正这一代小姑娘们十七八岁还没嫁的大有人在。
嫁衣繁琐,穿了约莫两刻钟,这还算是穿得快的,因为叶灵瑾迷迷瞪瞪的,叫她做什么都照做,也不多动一下,不像公主们总想抬抬手,动动肩,那姑姑倒是欢喜。
然后又是两位姑姑一左一右给叶灵瑾编发,两位姑姑手艺是极好的,编的发髻虽繁复,却不像寿梦、疏影似的有时手重了扯得她头皮疼,叶灵瑾只是端坐着,舒舒服服地打瞌睡,中间换了几轮人编发,她也不知道。幸好叶灵瑾平时教养严格,睡着了脑袋也不往下掉,这才免受了几位姑姑的责备。
等到化妆了,叶灵瑾才睡醒,只见进来了一溜儿人,为首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