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本指向不明,归菀脑子略略一转,倒十分默契地接上他的话,那一把声音,还是柔柔细细的,带上了点江南口音:
“大将军既有心爱护,想必能更好地传承,我家中,只剩我一人,未必能有大将军做的好,所以,这些东西,还请大将军好生保管。”
说完,情不自禁望着他,目中殷殷,“大将军会的,对么?”
晏清源舌下压了口茶,口齿生香,慢慢抬起眼:“你能想通就好,”目光在归菀那张脸上粗粗一过,笑了笑,“建康确实是有消息,我也不想食言,不过,柏宫已经反了南梁,占的正是你父亲守过的寿春城,这会儿,应当正忙于合计着过江。”
说完,见归菀那个错愕的表情一下凝在脸上,把茶蛊一搁,交手看着她:
“既然没把柏宫送来,我也没有义务送回贞阳侯,陆姑娘,你说是不是?”
两国交易,显然因柏宫的再度反叛而没能谈拢,他公事公办的口气,再不跟她戏笑,归菀大觉陌生,此刻,不用他把话说透,也知道这一回又自是落空了。
一时间,茫茫然无措,晏清源忽起了身,朝她走来几步,归菀寒颤颤一个回神,觉得他那身子又要倾覆来了,刚要躲,却见他弯下腰去,把个什么东西朝自己袖管里一掖,低头相看,原来帕子不知什么时候掉地上去了。
他这么一靠近,彼此的气息都骤然浓烈起来,出乎意料的,晏清源没有对她动手动脚,只是告诉她:
“你要是真想走,可以,我身边也不想留一个心怀不轨的女人。”
一波三折,他突然的转口,听得归菀心中狂跳,一张樱唇微启,扬起清眸,对上晏清源投过来的目光:
“你愿意放我走?”
娇艳红唇,就在眼前,晏清源很想立下衔住了,不让她再说话,于是,终伸出了手,摸上她软如花瓣的檀口:
“嗯,望云骓你带走,那本来就是送你的。”
归菀一阵恍惚,他手指间,有薄茧,常年执笔执缰,自然是这样……趁她分神,晏清源的手已经悄悄拨开衣襟,探到了胸口,归菀忙去按以为那只又想轻薄的手:
“世子!”
那只手,停在她那处圆圆的旧疤上不动了,晏清源微微着笑,本想摩挲两下,见她不肯,也不勉强,抽回手,眼睛只盯着归菀:
“淮南眼下兵荒马乱的,你机灵点。”
兵荒马乱,这四个字,千斤重似的,倏地压上心头,无端端的就让归菀打了个寒噤,她眼中闪过一道阴影,什么叫兵荒马乱,她太清楚了,呼吸一顿,胸脯也跟着微微起伏了下,归菀咬了咬牙,觉得自己未免厚颜,还是不抱希望地问了:
“大将军能不能给我和姊姊拨一队人马,送我们到长江口?”
说完,脸上蓦地一红,果然,听晏清源嗤笑一声:
“陆姑娘,你我再无瓜葛,恕难从命。”
他这么一说,分明是打算彻底袖手旁观,肯放她这个刺客,已经是仁至义尽。归菀心知肚明,被拒绝,也是情理之中,却把耳根到脖子都红透了,穆氏那些话,毫无预兆地就跌进了脑海,她一个哆嗦,忽恨不能把自己的脸划花了。
“陆姑娘要是无事,请回。”晏清源似乎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袍子一展,往案前坐定,拿起半卷未阖的书读了起来,没有打算再和她纠缠的意思了。
归菀怔怔看他两眼,目光一动,忽发现案头榻边,放着的是两人至今还没能辨认完全的青铜铭文。当初,两人每确定一字,便由自己执笔一记,那份难言的乐在其中,默契的相视一笑,似乎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个柔弱的身影这么一顿,绣履一掉头,就在晏清源的目光中走出房门,他托腮凝视片刻,显然,思绪也已经飘然远去。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脑中轰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