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平龙镇郊外,那个万人冢一入眼,将军们头晕目眩,几场大雪,几场晴,土色还是新鲜的,这也不过是几月前的事。不远处,是片河滩,在日头下也没融化,只有几竿子芦花兀自在风里抖着。
这一带,萧瑟凄凉极了。
就是这里埋骨七万呀!将军们眼里又泛上了泪花子,那一曲《敕勒歌》还盘旋在心头不散,眼前的大雪纷飞,也照旧不散。
晏清源就立在冢前,身后是一干扈从。
将军们持剑橐橐而来,一双双马靴上,尽是泥土血渍,晏清源一回首,示意人把酒奉上,众人便以他为首,围着大冢酾洒一圈,拿铁锹新添几脚土,最后才肃然拜了两番。
“世子,可告慰亡灵了。”斛律金迎风目视着他,“等回去,大相国也可安心了。”
晏清源先是不语,继而微微笑了:“不错,玉壁既下,大相国是可安心。”
余将也是欣慰不已,把那股子悲痛伤怀撇去,问晏清源道:
“玉壁的具体布置,还得请世子再拿主意,不知道世子打算几时赶回晋阳?”
晏清源把身子一俯,抓起撮沙土,由着它慢慢自指缝随风流泄,那双眼睛盯着日头,犹自出神,他的脸上,并没有大胜后的寻常喜悦,只是很突兀地告诉诸将:
“兵源要从汉人里补充了。”
众人虽错愕,但也深知玉壁一战,实在折损巨大,纵使今日夺下玉壁,损失的,却是再不能回来了,晋阳必须及时补充兵源。
“你们且先回玉壁城,我随后就到,布置事毕,即刻回晋阳!”晏清源把人安排走,自己同扈从把周边枯干的长草拔去,堆了圈石子,以作记号,心里默默道一句:
大相国已同尔等相会,想必尔等也不再孤单。
他一抬头,瞳孔深处折射出道锋利的光芒,转身上马,一发力,胳臂沁出血来,也顾不上半分,仍朝玉壁城策马去了。
大相国府里,王叔武被五花大绑地甫一压到,留守的众人皆惊,李元之同穆氏先是大喜,彼此在对方的目光里,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继而热泪盈眶,只等晏清源回来。
喜讯顿时传遍晋阳宫。
碧秀是提裙飞跑进来的,对着还在写字的归菀说道:
“陆姑娘大喜!世子爷破了玉壁城!”
归菀顿悟,被这个消息震的头皮发麻,手底笔几乎攥不住,勉强露个笑意:“是么?世子回来了?”
“世子爷没回来,先把玉璧的守城大将给压回来了,就等着领到大相国跟前……”碧秀话没完,把个嘴一撇,“府里定要摆庆功宴的,不知大相国能撑着出席与否。”
说着不提此节,一双眼睛里尽剩对晏清源的仰慕与崇拜了:“世子爷这个人,真是天下第一勇将,大相国两个月打不来的玉壁城,世子爷朝夕破了,啧啧,”碧秀眼珠子朝归菀身上一转,笑嘻嘻的,满是艳羡。
“陆姑娘真是好福气,能跟着世子爷,我看世子爷待陆姑娘也是极有心。”
归菀这会脑子清明了,却把案头纸笔一推,很果决说道:“我想去探望探望大相国。”
第98章 破阵子(25)
碧秀实在不敢恭维她这份果决,悄声一拦:“陆姑娘去不成,侍奉大相国的,都是相府里的一等鲜卑丫鬟,而且,除却主母世子参军等人,一般人也不让见。”
“所以,你们都在这府里,也不知道大相国到底如何了?”归菀惊讶道,看碧秀点头,面上变作个不强求的样子,低首了半刻,忽幽幽一叹,“快过节了,不知姊姊怎么样了。”
碧秀一听,一副这有何难的表情,把案上纸笔给她重新拾掇开:“陆姑娘写一封家书不就成了?邮驿不给寻常百姓送信,还能不给世子的人送吗?”
“我不是世子的人。”归菀把脑袋一垂,心底是说不出的烦躁,他要回来了,并没有死外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