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微看着和尚抱起少女的刹那,心底,似乎也狠狠抽了一下。
从汾阴城,她透过拨开的车帘,偶然瞥见人堆里,那个看热闹的小小杂役第一眼起。
无休无止,永远也不会停息的长梦,便一直困扰着她。
尽管很多时候都是隐约朦胧,但白术、谢梵镜和自己的脸。
他们那样清晰着,就像是用尖刀,给一笔笔刻进了脑子里。
谢微还记得莲花池边上,她看见一个穿灰衣的杂役。
小杂役的眼神到处乱瞟,鬼鬼祟祟,却笑得像只偷到鸡的小狐狸。
他手里是一叠油纸,油纸里,包着一个大鸡腿。
那个时候,谢微突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像是等一个人,等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以为再也不会相见了。
可突然,透过满塘莲花的细碎剪影,谢微又见到了那张脸。
离开汾阴的前夜,谢微放弃了将他炼成五欲魔。
可谢微默许了手下人的小动作。
放任小杂役,去承接赵家那些年轻人的报复。
结束了……
既然要攀登无上大道,心底,就不能再也丝毫挂碍。
直到紫雾天降,活尸生乱,天下的时局陷入一片混沌。
谢微一直都以为他死了,可现在……
红衣的女人默默抬起眼,在几步外,戴着莲花冠,身穿羽衣的清俊道人同样沉默不语。
他皱着眉头,久久都没有说话。
“之后……”
谢微忽得莞尔一笑:
“之后的事情,我也记不太清了,连做梦都是断断续续,只剩些听不清的只言片语。”
“火……”
在昏昏的天光下,红裙的女子容貌绝美,身段窈窕,像生在雪地里的一株绯红莲花。
“我常常会梦到火,很多,很多……像是一切都烧了起来。”
“完了?”
白术轻轻呵了口气,问道。
“完了。”谢微神情淡淡。
“真是古怪的梦啊。”
白术眯起眼睛,定定望着天上的白霭。
良久后,谢微突然听见他涩声开口:
“为什么,好好一个人,怎么突然就要死了?”
“谢家有两部古经。”谢微冷笑一声:“可听过它们的名字?”
“我知道。”
白术颔首。
《大梵十二经论》、《太上洞神元变经》。
这两卷古经偶然被谢家先祖谢恒所得,其中精妙无穷,在天下都曾掀起过大波澜。
单单谢微所炼的五欲魔,便残杀了当世无数少年英才。
“谢宣为了夫子一句批文,已是不择手段了。”
谢微提起那个名字时,毫无半丝敬意:
“有些东西,一旦老了,年轻时的壮志雄心便纷纷不存,什么匡扶社稷,什么广耀门庭……越是老了,他们就越是怕死。”
谢微戏谑一笑,眼波流转万千:
“恐怕老东西自己也想不到,被他寄予厚望的孙女儿,也要死在这本邪经上啦。”
“她控不住了?”
白术心脏骤然沉了下去。
《大梵十二经论》、《太上洞神元变经》……
若论诡异和成道艰难,自然要数后者,可要说凶险,便是前者居上了。
《大梵十二经论》,不仅仅是幻术无双,居于幻道魁首。
其中种种神妙,如打杀左成业那一具化身时,谢梵镜便曾显化出梵天的神像。
身骑孔雀,头顶王冠,四面四臂,持有一只水壶和一支汤匙型令牌的古老神灵。
是三相神之一,四面的全知,法的创造神,护世者之主。
不可察觉,不可想象,不可描述。
即便是白术所观想的婆稚大修罗王,与这位相比,亦是远远的相形见绌。
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