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犹如还巢飞鸟、归池游鱼:“徐公,我回来了。”
二人显然是熟识,唤作徐公的老叟并未放行,而是用略显尖细的声音反问:“人呢?”
姚黄朝旁边让开一步,露出她身后的曹宝珍和沈春霖。徐公点了点头,打开门栓,把门缝推开到一人大小,陈旧的朱门发出“吱呀”刺耳尖锐的响声,令人抑不住蹙眉。
跨过门槛,这座二进小宅内黝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显然是此间主人不喜光亮的缘故。唯独最里头那间屋子透出些许光亮,显而易见,这便是众人此行之所向。
鱼贯而入进了门,徐公提着纸灯笼打头,姚黄紧跟其后,接着是联袂而至的曹宝珍和沈春霖。
借着纸灯昏暗的烛火,隐约可见院落中的陈设布置,稍有见地之人便能察觉其中古怪违和:多数陈设古旧且廉价,显然是前任屋主所留物件,并未作改动,这些司空见惯的陈设中却不时掺杂着一两件价值远甚于前者的奇珍异玩。而真正古怪之处在于,倘若这些珍宝错落有致地摆在一处,尚能彰显此间主人的阔绰,然而它们却散落于庭院各处、掩藏在诸多寻常陈设之后,仿佛此间主人既欲显摆自个儿这些价值连城的收藏,又不知出于何样的心思千方百计要遮掩住它们,以希冀不会为人发现。
跨进那间唯一亮着灯的屋子,则又是另一番景象:
屋外庭院漆黑如墨,屋内却是三步一烛台、五步一明灯,灯火通明如白昼,自暗处乍逢光亮,把眼扎得生疼,泪珠儿不自觉往外冒。眨眨眼皮儿好一会才适应了,揉揉眼睁开看——
单看此处,倘若此间再大上几番,讲这儿是座宫殿亦无不可。莫瞧从外头看这间屋子其貌不扬、甚至略显陈旧,屋内却是金砖镶壁、美玉铺地,重重垂落的帐幔缠金绕银,珠光宝气。此间所有陈设,不论是桌凳、床柜等大件家具,还是花瓶、烛台等小件物什,无一不是御赐之物。倘若说庭院中那些稀稀落落的珍宝算得价值连城,此处陈设则堪称无价之宝,非权贵无可能沾手。
好个金碧辉煌,活脱脱一座小太和殿内殿——不,以常年出入皇宫的曹宝珍的眼光来看,因圣上以身作则,俭省嚼用以丰国库的缘故,此间论其奢靡华贵甚至比太和殿有过之无不及!
然倘若有宫中待了几十年的老嬷嬷在此,必会万分惊诧:此间陈设虽皆为御赐,却并非出自本朝,包括庭院中珍宝在内,竟俱为前朝旧物!
上座是一把龙椅,镶金戴玉、明珠上嵌,乍一瞧同太和殿中那一把别无两样,细看熟知之人便能瞧出其中异样,充其量仅能称之惟妙惟肖,连赝品都算不上。
假龙椅上坐着一位身披皇袍、头戴冕旒的鹤发老叟,满面刀疤、形容枯槁,观其相貌,岁数约莫七旬古稀之年。纵横交错的狰狞刀疤遮盖住老叟的面容和神情,只余那一双眼格外醒目——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衰老耷拉的眼皮致原本浑圆的眼睛呈三角,状似蛇目,眼神亦阴冷如蛇吐信子,寒津津刀子一般的目光,底下掩藏着疯狂、扭曲和熊熊燃烧的野心。
徐公与姚黄侍立于皇袍老叟两侧,曹宝珍和沈春霖则止步于假龙椅前三步,双膝跪地齐齐叩首:“参见江都王爷。”
不错,所谓“张大老爷”,并非旁人,正是圣上那位逼宫先帝、败露后潜逃的同胞皇弟,前朝废江都王!
这座小小的两进宅院是他的皇城,散落着稀世珍宝的庭院是他的御花园,厢房中的七八小妾是他的三宫六院,这间屋子是他富丽堂皇的宫殿,他是这座皇城至高无上的帝王。徐公实乃“徐公公”,二十来年前还是江都王爷时先帝所赐内侍,原本是未受宫刑的侍卫,当皇帝怎能少了御前太监,入住这座“两进皇城”后,便让废江都王命人施以宫刑,一刀下去便成阉人啦!而姚黄则是当初追随废江都王逃亡的亲信后人,这座二进小宅中的仆妇小厮皆为如此出身,他们是伺候帝妃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