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为难。主事女官叫二十来名刚入宫、尚未分配差事的宫娥站成四列,任其挑拣。
宫中最是能将人捏扁搓圆的地方,能带到曹宝珍面前来的自然是已调|教好了的,不会差劲到哪儿去。
豆绿围着一众宫娥打了几个转,正要点其中一人,忽闻一道清越响亮的喊声:“殿下,您挑奴婢,奴婢会唱您喜欢的《狸猫换太子》和《穆桂英挂帅》!”
豆绿心说公主是爱听《狸猫换太子》不错,每回听戏必点,可谁说公主爱听《穆桂英挂帅》?她可从未见公主点过。此为第一个念头,第二个念头是:坏了!公主刚因听戏一事被太子殿下气了个好歹,是谁如此话不投机?
却听尚宫局女官厉喝:“幺娘,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掌嘴二十!”
只见最末排一名瓜子脸的宫娥被拖拽出来,面上倒是从容镇静,不见惊惶。拽人出来的嬷嬷已扬手要掌嘴,那宫娥却熟若无睹,一双眼紧紧盯着不远处端坐太师椅上的濮阳公主。
就在豆绿以为这一插曲就此了结的时候,曹宝珍忽然抬了抬手:“你叫,幺娘?”
嬷嬷收住挥到一半的巴掌,将那宫娥拖拽到曹宝珍跟前,摁着她跪下。
宫娥被迫垂下头,答:“是。”
曹宝珍蹙眉:“让她抬起头来。”
嬷嬷松开手,那宫娥仰起脸庞,再无阻碍的与曹宝珍对上视线。
半晌,曹宝珍撑着太师椅扶手起身:“就她吧。”
……
出宫后,曹宝珍并未去公主府,而是回了驸马府上。
驸马是当朝唯二的铁帽子亲王荣恩公膝下嫡三子,铁帽子亲王爵位世袭罔替,乃是先帝时荣恩公领兵出征、击退匈奴所得赏赐。濮阳公主与荣恩公嫡三子结亲,可谓珠联璧合、相得益彰:于曹宝珍而言,夫家位高权重,驸马相貌堂堂,妯娌皆出自高门望族,下嫁如此门第并不算委屈;于荣恩公嫡三子而言,爵位由嫡长子继承,虽则公主驸马不允在朝中身居要职,倘若没有自己挣功名的本事,尚公主光宗耀祖远比靠父辈荫庇、游手好闲一辈子要得脸来得多。
如是一桩皆大欢喜的婚事,夫妻两个皆给予了对方最大程度的尊重与包容:成亲九年,曹宝珍始终居于荣恩公府中,孝敬公婆、妯娌和睦;梁驸马则在外皆以曹宝珍为尊,尽管膝下多年无子,到成亲第五年才纳了一房妾室,且至今未断避子汤。原先唯一的憾事便是膝下仅有一女,未得嫡子,而今亦得偿所愿,可想而知这段婚姻当是如何的琴瑟和鸣、熙熙融融。
回到荣恩公府,曹宝珍先行去看刚满两个月的幼子。
果不其然正睡着,小臂长的婴孩裹在绣了牡丹花开图的襁褓中,这个她痛了五个时辰才生下来的孩子已褪去满身褶皱,眉眼逐渐长开,显露出父母那儿得来的好相貌。
一旁乳娘压低了声儿禀告:“您出门后小郎君醒过两回,临午时喝了奶又睡下了。”
头一回母子分离这么久,曹宝珍问:“玉郎可有闹腾?”
因未满百日,尚未取名,玉郎是幼子的乳名。
乳娘摇头:“您刚出门时哭了阵,没一会儿便消停了,半点儿不怕生。”
曹宝珍闻言轻蹙眉头,面露忧虑之色。
“小郎君好带是好事,”乳娘小心翼翼觑她脸色,“奴婢怎么瞧着公主不太欢心?”
曹宝珍弯腰把玉郎踢开的襁褓裹紧:“不哭不闹的,倘若被偷梁换柱,亦无人察觉。”
此话讲得没头没脑,乳娘一时不知做何应答。
豆绿当先转过弯儿来:“公主这是太着紧小郎君,杞人忧天了。万中有一当真发生,旁人不晓得,您做娘的能不知道孩子被换走了?”
曹宝珍掀帘而出,调头往柴房去。
边走边道:“宋真宗都不晓得膝下养了十八年的太子竟是鸠占鹊巢,龙子尚且遭桃代李僵,有何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