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宝珍此番进宫来本就有此打算。
张口正欲答应,却听珠帘外小黄门尖声唱道:“陛下驾到——”
偌大明崇宫内宫娥、内侍伏倒一片,皇帝自匍匐满地的宫人中走出来,叫曹宝珍想起今儿牡丹花宴上那盆一枝独秀的白雪塔。
平了身,刚端上桌的菜肴又被撤下去。尽管明崇宫的宫人已验过一遍,彼时并未料到皇帝会来,按例膳食验过三遍皇帝才能入口。
“婴婴,你可算晓得进宫了。”皇帝露出笑容,“要再不来,莫说你母妃,便是朕也恨不得到梁驸马府上去问问,究竟是何事勾得堂堂濮阳公主连家都顾不上回?”
皇帝早已不复年轻,他比赵贵妃痴长近二十岁,再过两个年头便步入花甲之年,精神气儿却矍铄抖擞更胜青葱少年。皮相虽已老迈,从五官的轮廓尚能遥想当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英姿勃发,何况稳坐九五之位二十余年的帝王,皮囊不过只是皮囊,经年累月的挥斥方遒、生杀予夺塑就的这个男人——只是帝王——也只有“帝王”二字配得上这个男人,尽管他已垂垂老矣。
曹宝珍忙不迭再度赔罪,又把方才答应赵贵妃的许诺搬出来,只差拍着胸脯担保再不敢重蹈覆辙。
小黄门手脚麻利,不等父女俩笑闹上几个回合,菜肴已原封不动的回到八仙桌上。
豌豆虾仁粥特意摆在曹宝珍触手可及之处,她舀起一勺送进嘴里,抬头见赵贵妃正眼含希冀地望着自己。
热粥吞咽下肚,曹宝珍展露出一个真切的、满足的笑容:“母妃厨艺精进了。”
饭毕,曹宝珍刚刚在牡丹花宴上用过水席,吃不进多少,唯有那碗豌豆虾仁粥喝了个底朝天。
撤下残羹冷炙,盐水漱过口,太监送上来新沏好的大红袍。
皇帝掀开青瓷碗盖,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水,浅浅呷了口:“婴婴,牡丹花宴办得如何?”
“承父皇吉言,再顺当不过。”曹宝珍顿了顿,知父莫若女,她很清楚皇帝想要听到什么,“牡丹魁首照旧是谢家,榜眼、探花给了宋家和钟家。”
“哦?”皇帝挑眉,“宋尚书与钟侍郎?”
曹宝珍颔首:“不错。”
皇帝不急不徐摩挲茶碗薄如刀刃的边沿,一言不发,轻拢的眉宇好似如来佛祖合拢的大掌。
赵贵妃静坐一旁,并未插话,等这对皇家父女的交谈告一段落,这才开口:“婴婴,听闻花会上你又请戏班子来唱戏了?”
皇帝已回过神,闻言失笑:“你母妃自从入宫再未唱过戏,这都没能拦住你爱上听戏,不愧是亲母女。”
曹宝珍得了提醒,如同儿时一般摇起赵贵妃的衣袖撒娇:“母妃,孩儿可还从未听过你唱戏!”
入宫前戏子下九流的身份曾叫赵贵妃遭受前朝后宫诟病多年,几乎已成了她的一块心病,本欲推拒,不妨今儿皇帝心情甚好,竟搭了句腔:“婴婴恐怕不晓得,你母妃唱戏时可是戏班的台柱子,人称‘赵大家’,她还有个鼎鼎大名的诨名儿,同行唤她——
‘天生戏骨’。”
耐不住女儿软磨硬泡,皇帝又乐得看好戏,赵贵妃只得妥协:“只唱一小段啊——婴婴想听什么?”
曹宝珍夙愿得偿,别无它想:“您当年唱得最漂亮的那段便成。”
做戏子时唱过的戏着实太多,何况那已是多年前的陈年往事了,赵贵妃思虑片刻,倒还真想起一段唱词来。
清了清嗓子,二十五年未曾开喉的赵大家轻启红唇:“这一折戏名为《穆桂英挂帅》,母妃要唱的是饰穆桂英的刀马旦的一段唱词。婴婴,听好了——”
曹宝珍扇面儿似的睫毛倏地一颤:《穆桂英挂帅》,居然是《穆桂英挂帅》。
她慢慢把五根指头拽紧在掌心。
激越高亢的唱腔从赵贵妃一贯只会发出娇嗔的喉咙里飘出来,尽管此时此刻她身穿华贵宫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