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怜克制住了自己的不耐烦,皮笑肉不笑道:“沈将军下去后再领二十个板子,如此,王尚书可满意了?”
下朝后,等殿内的众人都散开了,苏语怜叫住了沈怀卿,低声道:“方才在朝上,你不必出声揽下责任的。”
沈怀卿无所谓地笑了两声,“二十个板子而已,太后娘娘不必记挂。”
他们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但互相怼了十几年,从来不肯好好说话,更别谈如何了解对方了。可那日在悬崖上,他突然意识到了,她这个人,无论何时都是不愿意欠着别人或者是连累任何人的。
因而,他也不想让她为难。
苏语怜也笑了,语气有些感慨道:“想不到,沈二哥竟如此善解人意。”
他一拱手,一本正经地回道:“此言差矣,微臣一直都是如此善解人意,只不过太后娘娘缺少一双发现的慧眼罢了。”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一旁等了好半天的楚云廷坐不住了,从龙椅上跳了下来,小跑着奔向苏语怜,“母后母后,我们什么时候回宫?”
苏语怜自然地牵过了他,柔声道:“现在就回去。对了,沈将军。”她想起来了一件重要的事,压低了声音道:“你找个机会同我大哥聊上一聊,问问他,最近怎么和礼部侍郎走得那么近。”
沈怀卿微讶,他是知道年少时苏语怜曾喜欢过谢嘉的,只不过他只知其一而不知内中深意。但他也没有多加犹豫便答应了,“我会找机会的。”
苏语怜点了点头,牵着楚云廷离开了大殿。
小皇帝好长时间不见她,便缠她缠得更紧了些,恨不得紧紧贴在母后身上,生怕母后什么时候又突然消失不见了。
她心里清楚小家伙的不安,摸了摸他的头,“云廷下了早朝,是不是还要去读书?”
闻言,小皇帝眼巴巴地仰头看着她,“母后陪儿臣一起去读书吗?”
“母后还有别的事情,不能陪云廷一起读书。不过等你下了学,可以去泰华宫找母后,母后就在那里处理政事。”
一听“泰华宫”三个字,小皇帝的表情垮了垮,不情不愿道:“母后怎么又要去泰华宫?泰华宫是摄政王皇叔父的寝宫,又不是母后的寝宫……”
苏语怜停下了脚步,耐心解释道:“母后现下还不能很好地处理政事,因而需要你皇叔父的协助。况且,皇叔父是为了救母后而受伤的,母后去照顾皇叔父也是应该的。”
“才不是!”楚云廷突然大声反驳道:“皇叔父不把母后带出宫去,母后更不会遇刺了!”
这下,苏语怜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蹲下了身子,和小皇帝视线平齐,神情严肃,“母后不在宫中的这段时日,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从前楚云廷畏惧楚琅,但态度远远不到这样激烈的程度,如今更是表现得如此排斥,这太不对劲了。
小孩子真实的情绪很难掩饰,楚云廷脸上闪过了一丝慌乱,挪开了眼神,结结巴巴道:“没……没有,没说什么……”
一看他这副模样,苏语怜心里便有了数。但小家伙不愿意说实话,她也不逼他,只认真道:“此次出宫,是母后的想法,皇叔父只是被母后连累的,错的是母后,不能怪到皇叔父的头上,云廷你明白吗?”
小皇帝对于母后的神情和语气所代表的含义一直很熟悉,不愿意叫母后生他的气,只好老老实实回道:“是,云廷明白了。”
苏语怜心里清楚,他说明白了,却未必当真明白了。此时此刻,她涌起了从未有过的一种担忧。
于她,她知道楚琅是绝对不会伤害她的。可是对于楚云廷来说呢?这叔侄二人之间横亘的是皇权,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心醉神往的至高无上的皇权。
苏语怜顿觉头疼起来,一方面,她觉得楚云廷还小,还不到谈这件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