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百忧这边,只有李政见过贺关。客气同他打完招呼,李政尽管好奇,顾念逝者为大,身处吊唁场合,不该问的绝对不能乱问。
贺关那边,到场服务的是金水三毛。金水算半个知情者,与三毛一番交头接耳,他们学起贺关,假装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收捡骨灰后,一行人前往北郊鹿岭公墓。
孙学一家乘坐“寿蚨”的殡仪车,李政的车紧跟其后,里面载着徐百忧和熊定方。
雪天路滑,车速缓慢。
徐百忧视而不见前排两人的窃窃私语,心神像飞舞的细雪一般,有些缥缈。
周嘉璇割腕誓死反抗订婚,徐百忧是在昨天,从胡云旗口中里得知的。
担惊受怕的周家人轮番上阵,又哄又劝,病殃殃的周嘉璇愣是不为所动。
她给贺关打电话的时候,只有胡云旗在场。他牙都快咬碎了,想到徐百忧和贺关已经一别两宽,才忍住没跟周嘉璇摊牌。
胡云旗问她,是不是真打算和贺关结婚?
周嘉璇半分不含糊,点头称是。
胡云旗又问,这么背经叛道的决定,家里绝壁反对,你怎么办?
周嘉璇答得那叫一个冷酷薄凉,大不了再以死相逼一回,老太太死或者她死,周家人总要选一个。
胡云旗只觉惊悚,就算周家人救老太太心切,妥协同意,他贺关能同意?
周嘉璇山人自有妙计般神秘一笑,说她有办法。
此番充满迷思的对话,胡云旗考虑几天,终是原封不动地转述给徐百忧。
贺关和周嘉璇不可能成双成对发疯,胡云旗料定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蹊跷。他和贺关虽有过不愉快,但一码事归一码事,徐百忧真的有必要给贺关提个醒。
说的简单,谈何容易。
贺关隐瞒他的过去,无论有意或无意,徐百忧装作一无所知,才是对他最大的善意。
可一旦提这个醒,以何种方式张口,都绕不开他的过去。
更况且,他们已经回归各自的生活,徐百忧很难找到一个适合的立场。
处事从不拖泥带水的她,也犹豫了。
今天意外碰面,徐百忧思来想去,只能当做上天给她的暗示。
到地方下车,贺关抽着烟落在最后,徐百忧也放慢脚步。
等离前面的人一段距离,她回头对贺关说:“待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贺关低着头走路,闻言抬眸扫她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鹿岭公墓依山傍水,墓地价格从几万到十几万不等。
即便是无力负担的工薪家庭,也希望故人能永远安睡于这碧水青山之间。
价格相对低廉的骨灰墙便成为最佳选择,孙母的凤宫就存放在此。
从此阴阳相隔,孙学一家道谢众亲友,留下来与老人最后话别。
触景生情,怀想着送回老家入土为安的好姨婆,徐百忧浑然未觉间,已经走到了停车场。
李政和熊定方坐在车里等她,贺关倚靠殡仪车边,抽着烟,也在等她。
知会两位师兄先走,徐百忧走近贺关,目光掠过殡仪车内,金水和三毛慌张收回好奇打望,各自装忙。
贺关拍响车门,示意车里人把窗玻璃升上去。
等他们乖乖照办,他仍然不放心,迈开步子走向车尾。
徐百忧一跟过去,他转身便问:“有事?”
不知从何说起,她斟酌着启齿:“我上个月开车送胡云……”
贺关不等她说完,抢着道:“你觉不觉得这个世界真他妈小。”
徐百忧眉心微震,立刻噤声,一模一样的话她不久前也说过。
由此不难判断,彼时此时应该处于同样的语境。
“我没想到白大褂的女朋友竟然是周嘉璇。”贺关低头笑笑,香烟过滤嘴在指腹间捻来捻去,“我以前的事,你都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