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寒凉,湛蓝夜幕中嵌着鱼鳞似的碎云,风止了,树木静了,皎洁的月光倾洒在光洁的青石地面上,一切都像睡着了。
在陷入睡梦的世间,少年笨拙而认真地守着一炉苦药。
不知过了多久,两名宫女的脚步声从远到近。
年纪小些的宫女第一个走出影壁,当她看见依然好好的砂锅,明显松了一口气,而她身旁的宫女得意说道:
“看吧,我就说只是一会的时间,不会有事发生的。”
“没事发生就好,要是有什么事,乌宝公公可饶不了你我!”
“是是是……你啊,胆子和兔子一样小!”
两名宫女重新坐回小凳子,砂锅在,药在,扇子也在,她们一无所知地拿着小扇继续看守汤药。
没过多时,又一阵脚步声从影壁后传出,两名正在交谈的小宫女立即收声,装作认真的样子摇着手中小扇。
“公主的药熬好了么?”身着绿色衣裳的结绿快步走来。
“回结绿姑姑,药已好了,我这就盛出来。”小宫女忙起身回道。
黑色的药汁倒入青色瓷碗。烫得碗底滚烫,结绿拿小扇摇了一会,等温度稍降,转移至一张木托盘上。
她端着药,匆匆走过幽暗的廊下,轻手轻脚踏入公主寝殿。
殿内悄无声息,少女倚着炕桌似已睡着,灯下放着一本翻了一半的书。结绿将托盘轻轻放至圆桌,正打算为公主找张薄被,身后传来少女低柔的声音:
“……结绿,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子时三刻了。”
结绿把瓷碗放到炕桌上,腾出手探了探她手上的体温。
寝殿内燃着好几个火盆,结绿进殿不过一会,额角就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而公主的软榻离火盆不远,手背却依然冷得沁人。
“公主,把药喝了,早些歇息吧。”
“……苦。”
结绿像是哄小孩似的,柔声说道:“公主喝吧,喝了才不会生病……喝完了,结绿给您倒水净口。”
听着熟悉的语气,刚从梦中醒来的秦秾华百感交集。
无论是现在,还是上一世国破以后,直到身死那天,大她十岁的结绿依然在无微不至地照料着她。
像姐姐,像母亲。
最后……却死得那么凄惨。
她哑声说:“若是有人害你丢了性命,如今你有了报仇的机会,你会怎么做?”
结绿习惯了她心血来潮的各种问题,回答得毫不犹豫:
“结绿什么也不做。”
“……为什么?”
结绿坦然笑道:“因为,我知道公主会为我报仇!”
秦秾华怔怔看了她半晌,终于,神色一轻,唇边有了笑意。
她轻声道:“是……我一定会为你报仇,所以,你什么也不必做。”
秦秾华端起瓷碗,一饮而尽。
药喝了多年,还是那么苦,再怎么清水净口,那股味道依然在喉咙里萦绕不去。
那是“病”的味道,无限接近于“死”。
无论多久,她也习惯不了。
结绿收了空碗,后知后觉地露出疑惑神情:“可是……公主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秦秾华漱了口,重新倚回软榻。
“我做了一个梦。”
“是噩梦吗?”
“……嗯。”
“公主不用忧心,梦和现实都是反的。”结绿柔声说:“更何况,公主控制不了梦里的事,结绿却相信公主能控制梦外的事。”
迎着她的视线,结绿露出毫无保留的真诚笑容。
秦秾华也不禁笑了。
结绿服侍着她在床上睡下,取下遮挡的丝帐,柔声道:
“公主早些歇息吧,结绿在外间守夜,公主有什么事,吩咐就行。”
蚕丝帐后传来轻轻一声应答。
结绿吹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