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渊洲之主,万魔之上,一令天下从。
圣人坠天,道祖逍遥,佛宗隐世。当今之世,再也无人会主动阻他、拦他、教他回头,他也应当事事顺心了。
魔道帝尊也不回头,只是将白玉杯轻掷于地,发出玉碎声。
他的声音醇厚低沉,道:“按往年的惯例,今日的儒门三相,理应在圣人庙里陪着他的灵位,一夜闭门不出。”
听到这熟悉的嗓音,谢景行指尖仿佛过电,继而浑身一麻,有种近乎错乱的荒唐感。
殷无极似是酒醉,似是疯魔,哪怕独自凭栏,也有种玉山将颓的美。
他慢条斯理,又道:“是新来的弟子?倒是不懂规矩,白相卿难道没有叮嘱过你,今日在外夜游会碰见本座么?”
“明日便是他的忌辰,本座也不想在今日开杀戒,扰了清净。”他嗤笑,“也罢,给白相卿一个面子,不想送命就退下。”
帝尊在北渊洲的腥风血雨中闯出一条登顶之路,杀人无数,素有暴君之恶名。但他的本性却并不嗜杀,倒是随意就把他放了。
或许是因为自负,殷无极依然没有回过头,只是并指向东南方向一点,那里的魔气陡然一清,阻挡去路的梅树也纷纷让开,露出一条通向外界的道路。
谢景行收敛修为,垂目低首,故作敬畏模样,看上去与普通儒门弟子一般无二。可他却深知,自己只是见他一面,便汗湿重衣。
还好,他还是原来的性子,对不在意的人,看都懒得看一眼。就是这种目空一切的倨傲,才让他有一线生机。
谢景行正松了口气,欲退下,却陡然生变。
“等等!”殷无极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低沉而沙哑,撩的人耳畔发痒。
他如被点穴了一样定在原地,瞳孔微缩。
“寻常儒门弟子见了我,不是告饶,就是斥责。你却不声不响,呼吸却又沉稳不乱,不像是吓傻了……有点意思。”殷无极兴味道,“不敢说话,不敢对视,当真是在怕我?”
谢景行脊背挺直着,广袖在风中微微浮动。
殷无极本就是随意一问,倒不是有杀心,只是心血来潮,和这误闯的小弟子说上两句话罢了。
可他不过随意瞥去,见到那个青色儒衫的病弱背影,眸光却陡然凝住,冰冷的血液霎时沸腾。
天地也颠倒。
殷无极猛然直起身,喉头一紧,声音黯哑如鬼魅:“转过身来!”
受他剧烈波动的情绪影响,梅花林四方风动,弥散在林中的魔气深沉暴烈,冲天而起。
他一念之间,千树须垂首,万物皆低眉。
谢景行的心跳猛地一乱,他有自信骗过儒门三相,是因为他非常了解三人,可以时时端着如沐春风的微笑,展示出与冰冷傲然的圣人截然不同的模样,演到他们信以为真。
但他完全没有把握骗过殷无极!
若是天底下有一个最了解圣人谢衍的人,非他莫属。
“嗯?不听话?”殷无极见他迟迟不动,纤白而有力的手指往前虚虚一张,转瞬间收拢,发动术法。
空间扭曲,时间静止。
谢景行心中暗道不妙,糟了,是缩地成寸!
只是一瞬间,他便被大魔从百丈之外扯到凉亭内。血色魔气缠上四肢,化为无形的锁链,而殷无极的手却掐住他纤瘦的腰,让他踉跄一步,跌到男人炽热坚实的怀里。
殷无极的身上依旧透着一阵止杀戮的佛香,却掩不住他血腥霸道的气息,如冷铁、如烈酒,征服与狂傲刻进了骨子里。
光是被按在怀里,谢景行就想起了些不妙的事情,更别说,在如此近距离面对这逆徒喷在他耳畔的呼吸了。
他咬住舌尖,迫使自己保持清醒,以免被魔道帝尊绝世昳丽的姿容影响,露出马脚。
殷无极却短促地笑了一声,低头,在他颈侧轻轻一嗅,果然闻到清浅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