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凉夜带着谢景行通过小径,忽闻潺潺水声,原是到了“流觞曲水”。
“此处名为‘流觞曲水’,传闻,圣人与三相曾在此饮酒论道,将当年之景刻入山壁,世代传唱,这里就成了儒门十三盛景之一。”
“有所耳闻。”谢景行想起旧事,神情也和缓了几分。
“不过因为微茫山上常年无人,没有办法时时维护,流觞曲水已然荒废了好些年。”风凉夜惋惜道,“上回宗主出关,见此地荒废,唏嘘不已,便把锦鲤养在里头了。”
“锦鲤?”谢景行依旧神色温和,声音却骤然低了几度。
“是啊,宗主说,故人离散,为了不浪费宝地,还是扔两条鱼进去养着,省的山上没多少活气儿。”
谢景行看着面前的流觞曲水,岸边结了青苔,潺潺灵泉之中,几只胖锦鲤正在吐泡泡,斑斓鱼尾拍打水面,活泼的很。
树荫久未修剪,枝干横生,偶有阳光渡过夹缝,在水中映下碎光,刻着烫金‘流觞曲水’的石壁处,缠绕的藤蔓把字样遮蔽了大半。
“白宗主以流觞曲水养锦鲤,当真是个妙人。”谢景行的语气,甚至让人以为是在阴阳某人,再仔细一听,却又像是在真心诚意地夸奖。
“宗主还偶尔捞两条打打牙祭。”风凉夜心思纯澈,没有听出不对,“在下也尝过,锦鲤灵气四溢,肉质肥美,滋味甚是美妙。”
谢景行怒其不争,气的直用折扇敲手心。
听听,这是人话吗?好好一风雅地,你拿它当鱼塘,还用灵物打牙祭?
他当年最喜欢的,就是那一池从西方捞回来的锦鲤。它们百年化灵,戏鲤池中,常有成片金红碎光,如霞如缎,有灵性者可越龙门,化龙化蛟。
白相卿那小子,难道不怕他泉下有知,从棺材里爬出来揍他吗?
谢景行想到这,又是一顿,神情百味杂陈。
他当年坠天后,圣人之躯被天雷挫骨扬灰,哪还能留有尸骸?怕是寻遍五洲十三岛,也是找不到半点痕迹吧。
他从大道劫杀之下逃离,吊着一口对天道的不服之气还了魂。如今的他,哪还是什么通天彻地的圣人,不过只是个孱弱的亡灵罢了。
曲水照出转世圣人隔世的眉眼,通身风流雅致。
良久,谢景行吐出一口浊气,轻声道:“风道友,你可知这流觞曲水真正的用法?”
儒宗败了,但他的心血还在,能引领遗留弟子一二,也是大善。
风凉夜摇头。
“且看好了。”谢景行低眸,眼睫笼下一池阴影,“儒门十三盛景名声在外,是有原因的。”
青衣书生白如簇雪的指尖,从刻着“流觞曲水”的石壁上拂过,一笔一划,皆是剑锋刻成。他轻触之时,流光融入,仿佛有幻境打开。
不知不觉,身边景致变了模样。
伴随一阵弦乐丝竹,流觞曲水边雾气朦胧,鲜花绽放,酒杯晃悠悠地顺流而下,如画卷缓缓展开。
在曲水两侧席地而坐的,是当年的儒门弟子,正在吟咏诗篇。
风凉夜看不清众人面貌,却依稀能辨别出坐在首位的是当年的圣人谢衍,其下三席,分别是当年的三相。七贤、十二名士或站或坐,或恣意饮酒,或是提笔作画,赋诗吟咏,更有甚者拔剑而起,趁兴而舞。
他们正谈天论道,一字一句都精髓至极。
“所求为何?”圣人问道。
“天地义理,造化万物。”风飘凌沉肃,正襟危坐答道。
“儒道为何?”
“生在世外,心有红尘。”白相卿谦和,举盏而笑。
“红尘何处?”
“我心在处,便是红尘。”沈游之不驯,桀骜一顾,色如春晓。
幻境之中,白衣圣人似乎笑了。
“我等之道,非佛家讲慈悲缘法,渡人渡己,亦非道家出世脱俗,万物讲因果定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