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是在民女初登台一年多怀上的,民女虽在戏台上得了满堂彩,可得知自己有孕,也觉颇为欣喜,可老爷却勃然大怒,因民女一旦有孕,便一年不能登台,这实在是坏了他的大计,他喜好南戏,更喜好令自己的戏班在江南独占鳌头,民女本是他的台柱子,却忽而销声匿迹一年,他岂能忍受?”
“民女便是在那时寒了心,他本为民女备了滑胎之药,是民女死活不从才将孩子保了下来,他许是觉民女的确唱演的极好,便也准了,后来月娘出生,民女养了两月身子,便又重新等了台,从那以后,民女替他赚的盆满钵满……”
“后来戏园内来了更多年轻的孩子,民女那时已是心死,亦知他不会给民女名分,便只一心教养月娘,亦收了许多徒弟,民女起先学戏只为生计,后来,却觉出南戏之美,戏班内但凡有些天分的,民女皆倾囊相授,只盼唱南戏之人越来越多,听南戏者亦越来越多。而这些年里,但凡登台的女戏伶皆为他所占,却皆无名分,更有被他赠人发卖者。”
“民女生而卑贱,身边所见之人亦是贫苦之辈,这些本也算不得什么,可就在去岁仲秋之时,月娘试着唱了一者《鹊桥会》之后,民女竟然看见,他竞对月娘露出了那般神色……”
泪滴如雨而落,宋媚娘面上悲哭愤恨交织,只令旁观之人亦生动容。
“那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他看不上戏伶所生之女,从未有将月娘认下之意,民女不敢妄想,民女可以一辈子只做月娘的姐姐和师父,民女亦愿让月娘一辈子没有父亲,无父无母又如何,我们这些贫贱之人,光活下去已费尽力气,旁的还敢多求什么呢?”
“可民女,无论如何不能看着那畜生染指月娘!”宋媚娘双眸赤红,语声亦凄厉起来,“世人皆说虎毒不食子,他明知月娘是他的女儿,他竟那般觊觎月娘……”
“民女不会看错,那是男人起了欲念的眼神,民女当时便知道,那畜生是早晚都要占了月娘的。”宋媚娘似想起了当时之景,愤恨与绝望交加,哭声愈发悲切。
可忽然,她哭声一滞,牙关紧咬,眼底生出了一分狠色,“可月娘不是没有娘亲的,她的娘亲日日伴她陪着她,只是她不知罢了,她娘亲对她的疼爱,便如同这世间任何做母亲的一般,可以为她豁出命去——而只有李玉昶死了,我和她,才能真正永远的安心。”
说完此言,宋媚娘仿佛想到李玉昶已死,她眼底露出一分快意,抬手将脸上泪水都抹了去,“慧娘是我教过的最好的徒弟,她亦没有不尊师重道,是我,是我不想唱了才说自己嗓子倒了,后来我发现,倘若我与她交恶,李玉昶反倒更捧她,于是我们干脆做出不合的样子。”
“她与我一样,起初以为李玉昶是真的怜爱她,后来看得多了,便也死心了,再后来她遇见了陈翰墨,陈翰墨本可拖个几年的,是李玉昶恼怒他对慧娘起了心思,请大夫开药方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令陈翰墨搬出戏园之后,他便断了他的药食,陈翰墨几乎是在重病之中生生饿死的……”
“我们从过年之前开始谋划,慧娘和陈翰墨学了一手好字,她续写了戏折交给李玉昶,李玉昶如获至宝,而我们排演戏目,一出戏可唱演千百遍,每一段手眼,每一段身法脚步,最后都会成为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早年的戏折,如今我闭上眼睛都能演完整场,有几次便是因未看地方只顾着脚步出了意外,我能出这样的意外,李玉昶也可以。”
“戏目还未登台,却让他过足了瘾,他当然高兴,可我们不敢让他死在自家戏园内,园内皆是他的心腹,当地官衙亦与他府上熟识,我们到底害怕,于是年前知道要北上走水路之时,我们便想在船上杀了他。”
“我自小在江边渔村长大,熟知水性,再加上多年练就的灵巧身骨,根本不畏坠江,而李玉昶年事已高,酒后失足意外坠江,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了,只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