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后,他瞧见远处似乎有些动静,只盼着是自己人回来报信,却又怕是盗匪来连夜攻城,然而整整一夜过去了,他们这些人守着城门担惊受怕,几次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但不管是他们的人,还是盗匪的兵马,都始终没有出现在城门之外,他的一颗心自然也是越吊越高。
直到此时此刻,看到这些丢盔弃甲的残兵败将和后头影影绰绰的追兵,他的这颗心才终于狠狠地砸了下来。
眼见着这些人已快道门口,守门的兵丁里有人已忍不住问道:“咱们要不要赶紧开门放他们进来?”有人随之附和:“正是,后头的追兵应该还远,咱们开门放人再关上也来得及。”
队长死死地盯着那些越来越近的狼狈身影,有人血流满身,有人摇摇欲坠,却都在咬牙坚持,显然是把这小小的县城当成了最后的希望。他也是行伍之人,此情此景自是倍觉揪心,然而咬牙片刻后,他还是断然道:“谁都不许开门!立刻向县尊报信,请令君设法通知长安,府军大败,请发援兵!”
有人应诺一声,疾步跑下城楼。队长也定了定神,探身向外头叫道:“你们都不必过来了,我们县尊有令,今日不得打开城门,你们赶紧绕城过去,到长安去求救!”
那几十个人刚刚放缓了缰绳,听到这话纷纷叫嚷起来:“快开门,我们都是左翎卫的人,昨日才从你们城里过的,你们难道就不认得了?”“你们看不见么,我们的马都不行了,如何还能到长安?”“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命出来,你们还不快些放我们进去,我们也好去长安求援!”
在他们的悲愤交加的叫嚷声中,远处的飞尘里果然出现了追兵的身影,起码有数百其之多,人马彪悍,气势汹汹。
城门前的那几十人更是急得团团转,有人气得破口大骂,也有人声嘶力竭地恳求他们救命,更有人支撑不住地一头栽倒,城楼上的兵丁都有些不忍,心软些更是回头恳求:“等县尊的命令到了就晚了,咱们还是先放他们进来吧。”
队长心头烦乱,却还是一眼瞪了过去:“县尊说了,开门者斩,今日谁敢开门?我第一个劈了他!”
在城下的叫骂声中,追兵已是越来越近,甚至有人弯弓搭箭,射了过来,那些残兵败将大约发现开门已是无望,终于大喊一声,四下逃命去了。
那数百追兵却没有再往下追赶,只是在离城门一射之地勒住了坐骑,过了片刻,在道路的尽头又出现了一支队伍,这一次却是步卒。他们的队伍一眼看不到尽头,仿佛深色的水流一般涌将过来。在队列的最前头,一面旗帜高高挑起,上头赫然是个“何”字。
在那面旗帜的下头,七八匹骏马全身如绸缎般闪闪发亮,上头坐的人隔得远了看不清眉目,唯有中间一个穿了一身银色的长袍,在这么多人马当中依然是耀目生辉。
城楼上的兵丁原本还有些感慨,此时都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刚才那帮人后头居然有这么多的追兵,他们若是真的开了城门,叫这些人乘虚而入了……
队长心里更是雪亮:之前那帮人若不是盗匪假扮,便是他们故意驱赶过来的。这些盗匪显然彻底打败了那五千府兵,如今还想乘胜追击拿下县城!
看着这些兵器不同、打扮各异的盗匪在那数百名骑兵旁边渐渐停下步伐,渐渐摆出了一个阵列。城楼上的兵卒自是相顾骇然。队长见势不对,忙大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东西都准备好?这些盗匪不过就是人多些,可咱们的城池是何等坚固,他们人再多又如何?难道还能拿刀把咱们的城门砍开?你们快些动手,让他们好好吃上一顿滚木擂石,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
他一面呼喝,一面便让人把城墙上存放的石头木料都搬到垛口,在宽敞处架起大锅,要点火热油;眼见着东西不大够,又让人去附近拆除屋舍,正忙碌间,就听手下颤声道:“队长,你看,你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