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周轸也从未想过,他轻描淡写的话,嘉勉能清清楚楚地记得。
主菜上了之后,周轸和他们的值班经理示意,要见见他们的主厨。
对方是个人高马大的法国佬,身高与周轸差不多,但东西方男人的身条差了许多,鲜明的两个国度。嘉勉始终偏爱东方人的面孔、形容、身段。周轸请主厨饮一杯,嘉勉原以为他要夸一下人家的厨艺,实则不然,周轸是抱歉,抱歉改了主厨先生的菜单。
他拿掉了甜品项,坚持要他们按照他的意愿,来做他们中国的“甜品”,酒酿圆子。
主厨先生原本很固执,饶是客人包场,他也没和行政经理应承下这一单。直到陈云解释,客人是要和妻子破镜重圆。
法国人的浪漫终究容忍了这场中西乱炖。
周轸这里重新解释,我们没有破镜,只有修正,修正一些错误。
主厨先生说,听周先生助手讲,您和您太太是两小无猜修成的婚姻?
周轸答话时,是站着接待的礼数。他稍稍一偏首,烛火里,他问嘉勉,“是嘛?”
应该不是,我们中间空白了十一二年,她所有的喜怒哀乐我都没参与。
她也没想过要我参与。
周轸答主厨先生,所以,我和她才不是两小无猜。
“也不是青梅竹马。”这一句是用中文讲的,朝倪嘉勉说的。
所以,他们的重逢才出现了些偏差,“我一想到我认识的那个嘉勉走投无路地去鬼门关闯了一遭,不是我拉她回来的,就什么心气都没有了。”
“她早该告诉我的。她没有。”
“现在我明白了,明白她为什么总是嘴巴比骨头硬。”
周轸讲着讲着,英文变成了中文,主厨先生一句没听懂。没所谓,他原本就不是说给他听的。
周先生落座,知会他们,可以上甜品了。
酒酿和圆子都是周轸要陈云单独准备的。
眼下,他左撇子格外利索地把他的一份牛排切完,与倪嘉勉交换,他叫她吃,吃完他这一盘也给她。
嘉勉愣在那里,一时间,好像回到那年跟他到他外婆那里,他们一齐饿肚子吃热食,周轸也是这样,一味填鸭般地喂她。
嘉勉搁下右手上的刀,只用叉子一块块往嘴边送肉吃,敛声静气地嚼着肉,也问他,“今天没有蛋糕?”
“没有,反正你也并不喜欢吃那些。”
“我可以许愿。”
“你直接告诉我,更容易实现点。”周轸在用火腿拼盘里的盐渍橄榄佐酒。
“仪式感。”嘉勉抱怨的口气更像撒娇。
周轸嘴里衔着一颗橄榄核,什么味道都被他咂摸尽了,他恁是不吐出来,少时,他托腮回她,“不是只有女人才能享受仪式感的。”
直到嘉勉吃完餐盘上的肉,她饮一口酒,坦然地问他,“那时候,我如果联系你,你会飞回来嘛?”
“会。”周轸不假思索的答案。
“一只猫而已,你去没头没脑地找什么!”
嘉勉点头,“后来工作的时候,小区里有流浪猫,我把猫粮买了托给物业,都没敢上前去了。”
“我再也不会养猫了,它走,实在太难过了。”
牵扯出爸爸的离开,一并满满当当塞满了她的心。
“周轸,那时的你在干什么?”
“在新加坡。偶尔回国来。”那时的周轸是最最薄性的时候,他的心思从不在爱情上,他应付别人也只要别人应付他。
他甚至不敢想,倘若嘉勉当真联系他,彼时,他在干什么?多潦草地结束,多仓促地回国。
以及,时间遂他心愿了,他还能不能和今日的倪嘉勉以夫妻的身份坐在这里,替她庆生,以她最中意的方式,安静安心。
酒酿圆子是陈云在桐城那头买的,放在这里的法料店加工,着实不伦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