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了眯眼,虽喝了不少酒,但陆凛的声音在这风中始终强硬有力,而他脸上阎王般的笑也不曾消失。
直起身,男人将擦干净的剑收回剑鞘。
在墨诚苟延残喘着,再说不出半个字的时候,他唇畔的弧度反而淡了。
“带句话给你主子。”
移开脚,陆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背上已蒙一层积雪,蝼蚁一般,一脚就能碾得渣都不剩的人。
这一刻,他周身的气势远不是一个千户所能有。
只可惜地上的人看不见,就算看见了也只有惧怕的份。
“别把自己当个东西。”
风雪依旧,而一身黑衣的陆凛足尖轻点,眨眼间便消失在这片夜色里。
离成亲还有两天的时候,陆凛的母亲,老夫人李芳芹来看了嘉月。
陆凛和她不像,无论长相还是性格。
“这孩子从小就倔,认定了没人能劝,我也就不多说那些讨人嫌的话。”
“不过嘉月,你只是遭难,也没失忆,父母兄长是何身份总该给我们透个底。”
年逾四十,李芳芹的脸上多少有了点褶皱,但她的样貌还算清秀,打扮的也简单朴实,只是眉眼间的几分轻慢和酸刻淡了原该有的清雅,显得市井小气。
接过钱妈妈递来的茶盏,李氏慢悠悠地掀开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这动作原该自然优雅,但她做起来莫名有几分不伦不类。
见嘉月一直低垂着头没回答,她喝了口水,轻嗤一声,毫不掩饰嘲讽和风凉。
“你在孟良的时日可不短了,至今未曾有人来寻,我儿乐得供养你,护着你,但为娘的不得替他斟酌?”
站在嘉月身后的两个婢女手攥得疼,性子急躁一点的春锦差点就要开口,被秋玉及时地拽住。
那毕竟是陆凛的母亲,而她们的主子都未曾反驳,婢女就更不可冒尖。
否则会给嘉月落下口舌。
“陆夫人,我家在京城,父兄也有官职在身,但因祖父过世尚在停职守孝。”
“若知晓我的消息他们定会来寻的......”
说到最后嘉月的声音弱了下来,抑制不住眼底的伤楚,这件事始终是她心里的坎。
不见到父兄便跨不过去。
李氏明摆着故意针对嘉月的伤疤,她无力反驳。
“名门贵女那也是过去的事,陆府先前从未进过女子,你这无名无份地住了数个月,流言早已沸沸扬扬。”
“我儿顾着清誉和仕途给你个正妻的名分。”
“成亲以后你得脚踏实地,这心气也别太高了,孟良不是京城,可没人买你这大小姐的账。”
抬起茶盏,李氏继续喝茶,氤氲的雾气模糊了她变得阴沉的眼眸,淡去了其中浓烈的,因回忆染上的恨。
名门贵女又如何?她偏要踩她近十六年来的矜娇尊贵。
这些高高在上,风光不已的女子落了难名节不保,还不是一文不值。
“我......”
嘉月看着李芳芹眉眼间那浓浓的轻慢和鄙夷,欲言又止,任由室内陷入局促的静谧。
与这样的人计较没有结果的。
好在没一会陆府的管家便匆忙赶了过来,将李氏请回去。
她在这坐了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临走前李芳芹睨了嘉月一眼,语调悠长:“我这是里外不讨好。”
正厅的厚帘子又落下,吹进的寒风很快便在室内的暖意中消融,炭火暖炉时不时地会发出火星迸溅的声音。
嘉月压抑在眼眶中的泪还是落了下来,而她的手脚也一直冰凉。
她怕李氏说的是真的,更惶恐自己日后要与这样的婆母生活。
秋玉和春锦伴在嘉月身边,心疼又焦急,却不知从何安慰。
明明后日就要成亲,姑娘待嫁的心情都因为这一番话没了,可怎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