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漆漆,雨后浓雾弥漫,浸着街坊两侧木门都凝出水露。
余芳苓方才头戴帷帽遮掩容貌,独身前往街市买了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因着她是半途逃跑而回,如今看着街上的衙役都像是宋砚的追兵,可谓是草木皆兵。
直到她拐进狭窄的小巷,终于能将闷热的帷帽摘下。
却在此时一阵腹痛袭来,她急匆匆地捂着肚子慢走回那处年久陈旧的私宅。
直至内室,她将衣袍褪下,果然上头已经是浸了一片暗红,她的葵水如期到来。
余芳苓抿着嘴冷笑了一声。
什么怀孕,不过是她随口编的幌子,却还能诓骗得傅惜筠这个傻子的信任,难怪她与宋砚厮混了这些年,傅惜筠却仍旧一事不知。
待余芳苓烧水清洗了身子,院门口忽地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因着这院子是她用傅惜筠给的银钱赁的,先前房东与她说过会遣人来收拾,她便不疑有他。
等余芳苓擦洗好身子,穿戴整齐,方从堂内走出仍假作悲怜的一张面庞去到门边开了门。
然而开门的一瞬间,几根长矛便抵在了她的脖颈,令她一动不能动。
余芳苓僵直身子,嗤笑了一声,便见着宋砚身边的江福公公从一众侍卫后头走近,阴阳怪气对她道:“您说您好好地,怎么非要回到这京城来呢,这下好了,惹得太子爷不高兴了罢。”
余芳苓道:“不回来,难道等着宋砚杀我吗?”
江福啧啧两声并摇了摇头:“但愿您这骨气还能撑他个一时半会儿的,”又转身对着侍卫令道,“压着人回罢。”
余芳苓被牵制着,一路到了一处未知的暗房。
直到瞧见罗汉床上所坐之人,她勾着嘴角轻蔑笑了一声。
宋砚的相貌其实不输京城中绝大数年轻公子,她第一眼见着他时,还未曾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便被他俊雅秀气的面目及周身温文隽永的气质惊艳。
及至听到他身边侍从一声声唤着的殿下,从那时起她打心眼里便笃定,饶是做一株任人唾骂的无根藤,她也要阿附住他这棵带金佩紫的大树,可惜算盘没打完,却是折了夫人又赔兵。
宋砚看向余芳苓时,瞳中早已不如从前那般温情,甚至略微带上几分恶厌。
他自认为仁至义尽,谁料余芳苓这般不知好歹。
“还不快跪下!”江福在余芳苓身后提脚就是一踢。
随后便见余芳苓狠狠地磕在地上,口鼻传出一声闷哼:“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殿下真是好狠的心。”
宋砚挥挥手把江福秉退,语气不耐道:“别提什么往日情意,你心里自知,孤给你的这份情你承受得住几分?你拿着筠儿的画作冒名顶替,说是自己所绘,孤才对你另眼相看,这些虚与委蛇之事休要孤面前提起。”
当初,宋砚在庆昌伯爵府雅集上沉迷一副山水万林图,也是那时余芳苓从画后走出颔首认下了那幅画。
此后他便当她是知己爱人,也是觉着自己日后定会娶她,才会在她故意将他灌醉,轻解罗衫依靠过来的时候要了她。
余芳苓徒留满脸泪水,泣道:“可是我跟了殿下这么久,难道殿下对我就没有一点点爱惜吗?”
宋砚看她的眸色充满鄙屑:“孤只觉得受到蒙骗。”
“孤把你和你父亲出京,已是手下留情,你如今不知好歹逃回,那便留在这暗室罢,等孤与筠儿完婚,大赦天下之时,兴许会考虑放你出去。”
忍着心里的惧意,不如破罐子破摔,余芳苓便冷笑道:“殿下还想着与傅惜筠完婚呢,怕是已经不能够了,我前几日去见过她一面,殿下就不要再想抱得美人归了。”
听见余芳苓这番话,宋砚脸色骤然一变,立即便倾身向前,满脸着急地看向她:“你和她说了什么?”
余芳苓笑笑,没有再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