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大朝会。
闻人牧正站于百官前列,闭目垂首,听礼官宣礼。她近来总感精力不济,是以闭着眼略作休息。
“牧哥儿,”低声说话之人是葛川晋家的晋培云,时任户部尚书,她站于闻人牧一侧,二人皆是铅朱色官服。她如此称呼闻人牧,想来与她关系匪浅。只听她道,“听闻贵体有恙,我甚是挂念。牧哥儿可不要过于操劳了。”
“不劳挂心。”不料闻人牧只是淡淡地开口作答,连眼皮都没抬。
“我怎能不挂心呢?”晋培云一笑,道,“得知你拟了弹劾我户部的折子,我近来可是夜夜都睡不好呢。”
“你的消息倒灵。”闻人牧睁开眼,说道,“怎么,你户部一年亏损两百万两,天下人说不得?”
“牧哥儿,这盐铁度支,哪项没有损耗?漕运河运,哪条没有损失?光是去年驼州的粮草被截,也要我户部再支三十万石。你当这钱进了我囊中?咱俩打小相识,我晋培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
“我不清楚。”闻人牧答道,“既有隐情,查清便是。”
“那些个坏账、烂账清查起来,我一部上下全要耗去月余时光。这些事情连陛下都心知肚明,不作追究,你为什么非得咬住我不放?”晋培云追问。
“职责所在。”
晋培云冷哼一声,道:“职责?你无非就是怪我当年没帮唐——”
“晋尚书!”闻人牧出声打断她,声音之大,引得殿上的天子都望了过来。
“当年我父亲尚在,我也是有心无力。”晋培云还是把话说完了,又道,“闻人御史,你多保重吧。”
赵青元亦是一早起来参加朝会。元日大朝,与往日不同,京官皆须上殿觐见。可她这五品游击将军的官职品阶太低,还是个散官,按官阶的次序一排,她便被排到了殿外,连礼官的话也听不清。
但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参加大朝,心中不免觉得新奇,忍不住偷偷摸摸地东张西望,正好对上了同在张望的赵望游的目光。
赵望游比她强些,虽也在殿外,但身位更为靠前。说到底,文官才是肱骨,普通武官的地位已经一目了然了。但他俩也不自轻,竟挤眉弄眼地“交流”起来。
这一套礼仪走下来,已近两个时辰,饶是赵青元都感疲乏,漫说殿上那些老迈之臣了。待远远地朝拜了天子,殿外之臣的使命便已完成,之后的会使、纳宾、设宴之事俱与他们无关了。
“元元,我的马如何?”赵望游和赵青元并辔走着,他近来换了一匹新坐骑。
“很神气。”赵青元看了看,那马通体全黑,无一丝杂毛,两只眼睛也乌黑发亮,确是一匹宝驹。
赵望游等她后面的话等了半天,也未见她说,问道:“你不要?”
“我要你的马来做什么?”
“奇了,从小到大,哪件宝贝不得先过过你的手?”赵望游原打算将这匹马当作新元礼物送她,此刻见她不要,便扯开了一丝外衣的前襟,露出里面一件贴身的藤甲来。这藤甲轻盈又结实,穿在衣服里一点都不显,须得是上好的藤条加上好的编功才能制成,也是不俗。他拍了拍藤甲,道,“这个好不好?你摸摸,一点都不凉。”
“你就这么贪生怕死?”赵青元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道,“今日还穿着这个做什么,谁人刺你来?”显然也是不喜。
“也是。”赵望游咂咂嘴,说道,“你如今在公主府上,宝贝见多了,这些物什儿是看不上咯。”
赵青元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道:“你莫要胡说!”说罢一夹马腹走远了。
赵望游一愣,拍马追上,道:“这公主待你不好?”他极为夸张地哼了一声,道,“我可不饶她!”
“假惺惺的。”赵青元也不接他话,自顾自寻了新的话头,道,“也不知开春换防,我能换到哪去呢?”
本朝为防武将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