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司见顾离这般说辞,便知道那个叫范节的男人说得没错,顾离姑姑果然跟先皇有过节。
只是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样的过往,值得先皇如此曲折回旋地报复顾家,而且并不在他还在世上的时候就办这事,偏偏要等到驾崩之后?
难道真的像姑姑说的那样,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那这个人的耐性未免太好了吧?
就在顾司司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顾离缓缓地跟她说起了当年的事。
那一年顾离不过十六七岁,正是风华正茂,青春少艾的年龄,但她并不像其他姐妹那样,热衷于珠钗美裳,也不喜粉黛。
但她天生对纺织有着浓厚的兴趣,而且天赋甚高,早在年幼的时候便被族人看作是下一任羽纱帛技艺继承人的不二人选。
族人众星捧月地捧着她,没有任何一个姐妹像她那般亮眼。
即使是她在府上呆无聊了,随手织出来打发时间用的布品,都每每有新的构图和织法,让人耳目一新。
所以很多达官贵人,名门闺秀都十分稀罕她织的布品。
有些人甚至在铺面没能买到顾离的织品,还会特意来到顾家的后门,用银子撬开那些侍女家丁的嘴,只为让他们告知顾离最近有没有新出的作品。
顾离在当地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而且她长相十分精致,气质如仙,对待下人也十分和气,但凡见过她的人都交口称赞,当然也包括了很多官家子弟。
当年拜倒在顾离石榴裙下的公子哥儿不在少数。
但顾离一个都没看上,她原本以为她自己是因为醉心于纺织,一心继承最好的纺织技艺,所以才对男女之情毫无兴趣。
直到某一天雨后,外游的她在一片海棠花中,邂逅了一个吹箫的男子。
顾离首先被他缠绵悱恻的箫声所吸引,一时停住了脚步,认真聆听了起来。
她好奇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能把愁绪、悲哀、希冀这三种不同的感觉都融入一首曲子之中。
她和他隔着一大片盛开得正好的海棠花,顾离只是安静地在他身后,并没有打扰他。
一曲肝肠断,何处觅知音。
顾离正听得入迷,那人的箫声突然中断。
他转过头来,看见了花海之中的她。
一眼万年,从此沦陷。
顾离在他的注视下,脸一点一点地红了。
原来她并不是不懂情爱,只不过是还没遇到令她勃然心动的那个人罢了。
很多年后,顾离才发现,那个人,就是先皇。
但那个时候,他自称是一个落第的书生,久试不第,蹉跎岁月至今。
顾离遇上他时,她不过十五六岁,而他,已经是而立之年。
但他相貌看起来比他所说的年龄要年轻不少,而且他身上的儒雅气质,和风趣渊博的谈吐,还是深深吸引着顾离。
当然,那个男子对顾离也有好感。
但两人都不去捅破那层窗户纸,只是不约而同地想守住初见那一刻的感觉。
自此以后,顾离出游的次数明显比以往多了起来,那片海棠花田,是她必去的地方。
有时候能看见他,但很多时候并不能。
如果那一次出游没能碰上那个吹箫的男子,那顾离觉得,来来往往的游人,面目并无什么不一样,甚至连那一片花海,也随着时日而枯萎,不复往日的鲜艳。
隔了很久,她都没再在花田看过他,于是她的心便慢慢地冷了下来。
直到有一天,他敲响了顾家的大门,指名道姓要找她。
她心中一喜,原本以为自己早已平静下来的心,又一次起了波澜。
当她再看见他一身新装站在前厅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原来思念早已入骨,所有的矜持在看到他的微笑那一刻分崩瓦解。
她挥手让其他奴仆婢女退了下去,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