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顾司司果然在回廊海棠花开得最盛的位置找到了她。
那个时候顾离已经虚弱得躺在一张铺了厚厚的褥子的春凳上，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一样，大口地喘着粗气。
而沈飞雪侍立在她身边，看向那一大片锦绣斑斓，开得花枝招展的海棠花，愁容满脸。
顾司司的呼唤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沈飞雪首先看到了她。
顾离慢慢地转过头来，行动迟缓的就像时间停留在某个瞬间。
她看到顾司司站在回廊的尽头，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原来是司儿回来了。”
顾司司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不过一个月的时光，竟像过了十载的岁月。
眼前的顾离，越发的苍老，就像一束开到极致的花朵，在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养分耗尽、彻底枯萎。
最难过的事，莫过于你看着自己在乎的人，独自一人走向黄泉的路上，你却无计可施。
顾司司来到了顾离的身边，半跪在春凳的一侧，把头轻轻地放在姑姑的膝上。
姑姑太过消瘦了，以至于顾司司轻而易举便能感受到顾离隆起的骨骼。
顾司司甚至不敢用力，生怕自己的重量会对姑姑造成任何负担，但她实在太过挂念姑姑了，这一刻只想贴紧了姑姑的身子，用来说服自己，姑姑还在眼前。
“是的，司儿回来了。”
她轻轻地说着，泪水却沿着脸庞，滴落在顾离的衣裙上。
顾离低头看着顾司司，笑着说，“司儿，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
顾司司把头埋在她的膝上，摇摇头，“我不想记得。”
顾离皱了皱眉头，“人总会经历那么一次，我的一生繁花似锦，我已经无憾。”
“但如果你还是那么孩子气，轻易被生死离合所干扰，只怕以后会吃大亏的。”
“不过……”顾离看到了刚刚走到回廊尽头而停住脚步的宋若延，“你大概比我幸运很多。”
顾司司有点不明白顾离所指的幸运很多到底是指什么，直到她看到顾离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宋若延。
“你指的是若延哥哥？”
顾离只是笑而不语。
一旁静默良久的沈飞雪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了，“司儿，姑姑一直在等你回来。”
早在几天前，顾离的身体便急转直下，连床都不能下了，沈飞雪一把脉，便知道顾离已经油尽灯枯，大概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她想写信让顾司司尽快回来，再晚就来不及了。
就在这个时候，顾离恰好收到了顾司司的来信和那半截羽纱帛。
顾离在收到来信后，马上让沈飞雪执笔，给顾司司写回信，告知她想要的答案，却一再摆脱沈飞雪在信中绝口不提自己病重的事情。
沈飞雪不同意，她觉得顾离明明已经病入膏方了，最为疼爱的顾司司却还留在京城，对姑姑即将离去的事情毫不知情，这对顾司司不公平，对顾离也不公平。
所以沈飞雪拒绝了顾离的请求，执意要在信中提及此事。
争执之下，顾离突然发病，竟昏死了过去。
沈飞雪吓得把手上的毛笔都丢了，连忙给顾离施针用药，折腾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了。
她还记得顾离在醒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救我做什么，这身子，我早就不想要了。”
沈飞雪原本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人患病之后自暴自弃，但当她跟随赵洵学医以来，见过太多的生死无法掌控，她现在却能理解了。
医者有时候并非万能，即使像赵洵那样名满天下的神医，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有时候迅速地死去，比慢慢地看着自己的身子一节节地枯萎，就像被烈火焚身一样，把体内的水分都蒸发掉，最后只剩下意识，身体其他部位统统都不能动弹。
那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