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东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忘了林府那个孩子一开始究竟是如何的孤僻古怪,如何的沉默寡言,他们开始赞扬起林家主的教导有方,赞扬起林瑜的天资聪颖。
后来,在一次机缘巧合下,冠盖钧天的少年郎认识了沉默寡言的皇子萧慎,两人阴差阳错成了朋友。
后来,他又认识了从边关历练一番回来,被苏将军提着马鞭追着打了三条街的苏衍。
后来,他及冠了,有了自己的字,名为“子珣”,据说意为德才兼备、白璧无瑕。
后来,苏衍遭到陷害被人关入刑部大牢,他和萧慎为之奔走,暂时将人压在了大理寺,保下了他的性命,之后又数度寻找证据,终于让他得以昭雪。
将人救出来的那晚,他们三人在钧天最好的酒楼里喝得酩酊大醉,三个风姿各异的青年毫无形象地瘫在最顶层的围栏旁,互相对视哈哈大笑。
苏衍对外沉稳可靠,隐隐有了一个玉面修罗的外号,如今却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
同样喝的烂醉的林瑜脑子慢了一拍:“......不如什么?”
“不如———”苏衍伸手去够他旁边的酒壶:“结为兄弟!你跟我改姓苏!”
林瑜没好气儿地拍掉了苏衍的手。
在一旁的廊柱上倚着,脸上带着淡笑的萧慎道:“你们俩是真不怕林伯父和苏伯父明日将你们吊起来打?”
林瑜笑着摇了摇头:“我爹一向宠我。”
苏衍噎了一下:“你别告诉我爹。”
两人在家的地位,可见一斑。
那晚,三个人说说笑笑醉了一整夜,从此约定,要做一生的朋友。
萧慎要登上帝位,为流芳百世的君主。
苏衍要征战沙场,为战无不胜的将军。
林瑜要立足庙堂,为青史留名的贤臣。
......
即使已经隔了很久很久,林瑜也一直记得,那一晚天上星星连成了星河,格外亮,格外美。
在星河下,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越来越强烈的念头———
做一辈子的林瑜,似乎也不差。
念头通达后,心里也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歪歪斜斜靠在栏杆边的林瑜回过头去,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身后醉倒的友人面目在渐渐模糊,四周的景物就像是褪了色的画卷,迅速变成苍白。
他的心忽然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捞到了如水的冰凉,画面像指尖的细沙一样飞速流走,林瑜自梦中惊醒,天还没有亮。
“原来......”他笑着,眼里却没多少笑意,“又是一场梦啊......”
窗外仍旧是沉沉的夜色,冬日的天总是亮得格外晚。林瑜,或者说凌鱼,忽然在这个冬日里,又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只是这一次没人在门外守了他一整夜,却谎称只是早上刚来,然后给他系上一条长安扣;只是这一次没人会在新年的第一天将他的门拍的震天响,把他从暖和的被子里叫出来,就为说一声新年好;只是这一次他跨出门去,不会有那些他熟悉的男女老少坐在桌边,等着他一起共庆团圆......
这世间没有林瑜了。
他突然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就像幼年时那样———他忽然很想听见有人轻轻扣他的窗。
曾经千里迢迢自卫国跋涉而来的人,会在冬日轻轻地扣三声窗,然后他掀开被子,便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人。
一年的期盼,似乎就在此时有了意义。
只是这一次,他从天黑等到天明,只有风雪在拍打窗户,却没有人扣窗。
这世间没有卫琇了。
那......卫晔呢?
他脑海里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然后他想起某个小傻子。明明很多事都不理解,明明很多事都不明白,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