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散了本不是什么大事,众人多是心里赞一句美人如玉,便等着陈念春用婢女新奉上的玉簪挽发,洗墨台上的薄妍也如此,只瞧了一眼便垂下眼帘抚摸手下的琴。
就在这时。
洗墨池边的女郎似是沉思了一会儿,便向贴身侍女摇了摇头,说了句什么,贴身侍女便行礼告退,然后,这位女郎便聘聘袅袅往池边的席位过去。
众人心生好奇。
然后,满脸震惊的看着这位胆大包天的女郎一只素手,直接把谢氏玉郎案上还未用过的紫檀狼毫拿起,紫木挽乌发。
一阵吸气声。
这陈女郎当真好胆量,长陵众所周知,谢家的这位郎君向来重规矩极喜洁,一般人连与之交谈之前都要先度量一下今日的衣袍是否够齐整,别说直接动他案上的东西了。
坐在谢惜时身侧的族老大儒们还有不远处的她姑父王勉也是被她这一举动打得措不及防,特别是方才开口询问的白胡子大儒,手上差点把一把胡子揪下来。
其他人没看到,但他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也听得清清楚楚。
“谢玉郎,借你狼毫一用。”
女郎的声音如同其人,温软甜蜜。
你不是最讨厌别人叫你玉郎了吗?我上次用了你的一块砚台你三天没给我好脸色,怎么现在人家拿你的笔挽发你还点头了呢!就坐在他身侧的谢氏族老内心河东狮吼。
乌发皑皑如云,一只深紫似墨的檀木狼毫斜斜的插在发中,长发的乌黑浓密,狼毫的温润清雅,玉白的一截纤纤玉颈。
狼毫常在手,今日别发梢。
意想不到的别致里透着别样的旖旎。
所有人的视线都追随在他们二人之间游移,偏偏话题中心的两人恍若一无所知,照样神情自若,陈念春也不管他人的议论,手里拿着铃环在洗墨台上站定便示意一旁的薄妍可以开始了。
薄妍神色依然温和,戴着甲片的手指却几乎将柔软的掌心掐出血来,留下一个个月牙似的红痕。
世人重文,文人爱笔,养笔便如养玉,那只狼毫笔杆温润,一瞧便知没有主人的多日抚触和精心养护不可能如此。
而此时,这支笔就这般轻贱的戴在这个女人的发间充作挽发的发簪。
薄妍心中气愤,却要强作冷静,弹琴如谈心,心里不稳弹不出撼动人心的琴音。
深吸一口气,不再把视线投给那边让她不快的陈氏女,手下一抬,珠玉扣盘般铿锵的琴音如同流水一般泄出。
她三岁便开始学琴,五岁便在学府大展风华,十岁便开始自己编制琴谱,这首《十面埋伏》本是琵琶里的名曲,她精心准备了数月才将此去改编成了古琴曲,琴也是她这十多年来最引以为傲的资本。
她对自己的琴有着绝对的自信。
古琴只有七弦,且与琵琶的指法不同,可在她的手下照样能奏出千军万马兵临城下的磅礴气势,小指快速拨弄,颤动的琴弦也拨动着听者的心弦。
轮指大开大合,此时她就是将军,手下的每一个音符都是她手下的兵卒,由她如臂指挥。
奏者如痴如醉,听者如临其境。
而陈念春,一上台便敛目不言,琴音起而人未动,激烈昂扬的琴曲已是奏了小半而陈念春还是如同一只生的很美的花瓶一般,只是这个台上一个多余的点缀。
就是那些原本对她心怀爱慕和希冀的人此时也是大失所望,不再对她关注,专心欣赏起薄妍的琴曲起来,更有甚者甚至闭目专心沉浸在琴曲里。
琴曲从一开始的激烈缓缓的滑入哀婉,宛如一个将军为自己战死的士卒哀悼,浓郁的哀伤染上了听者的面颊,甚至有心思敏感者伤心得落下泪来。
“叮铃铃”
众人心神一醒。
是一身白裙的陈念春动了,手中的铃环随着她的步伐一步一响,娇丽的女郎时而辗转,时而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