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见他。”
此次回京,并不打算久待,沈翎华想去看看这个少时旧友,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卫表哥现在应该在朱雀楼。”孙沛岚说道,“今日我本想叫他一起来,他说与人有约了,这才没来。想必是去了朱雀楼,他平时和友人相聚都会去那儿。”
“他以前很少与人来往。”沈翎华讶然,卫子彦心性清高,一般人他瞧不上眼,也懒得去结交朋友,更不会参加什么聚会。
“对啊,他真是变了。”孙沛岚似乎感到惋惜,又算了算时辰,说道:“我们现在去,应该刚好能遇上。”
沈翎华点头。
半个时辰后,两人乘着马车来到朱雀楼下。
沈翎华沉默地坐着,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
她隐隐约约听见楼上传来的琴曲,歌女声音婉转:“星参差,月二八,灯五枝……”
她听得出了神,在这歌声中恍恍惚惚地又忆起了往昔……
孙沛岚是她的姑表姐妹,二人同年出生,她比大孙沛岚几个月,自小亲密无间,不分长幼。卫子彦是孙沛岚的姨家表哥,她与卫子彦自然也是沾亲的。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卫子彦年级稍长她二人两岁,从小博学多识,才情过人,是同龄人中的翘楚。
当时一起在卫家私塾读书,她有时支着脸发呆,瞥见前面端坐的卫子彦,一身素色常服,却透出清矜之气。或提笔写字,或翻阅诗书,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文人的儒雅。
再看看其他的世家子弟,有不学无术仰仗祖业厮混度日的,有自诩文人风骨实则一身酸儒气的。她暗自摇头,只觉得别人都是给他做陪衬的,有卫子彦的地方,便只能看见他。
那时的卫子彦已是名动京都的才子,能出口成章,落笔生花,她有时犯懒,不想做功课,就会去磨卫子彦,让他帮忙。
卫子彦本不愿做这种欺瞒老师的事,耐不住她软磨硬泡,勉强答应了。
可他想了想,说道:“你我字迹不同,恐怕老师会察觉。你把你往日写过的字给我,我照着模仿。”
她满口答应。
她翻了翻自己的书抄笔记,拿了之前抄写的《宛转歌二首》给了卫子彦。
谁知卫子彦文采出众,不知收敛,替她写的一篇凤采鸾章,立即引起老师的疑心。倒不是老师小瞧她,她虽不如卫子彦,但也是颇有几分文才的。可那一篇文章笔力万钧,力透纸背,一看就不是她的手笔。尤其是那句“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生怕老师看不出她的男儿气概。
她看着那篇文章,一边感叹卫子彦的文采,一边暗骂他是个呆瓜。
看向一同被罚的卫子彦,一脸正气,两袖清风,她哭笑不得。这人可太老实了,让他与自己暗通款曲,真是难为他了。
想起往事,她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翎华。”孙沛岚轻摇她的手,“他出来了。”
她刚从回忆中抽离,来不及理清思绪,就跟着孙沛岚下了马车。
只见不远处,三五个年轻的男子相携出来。
她望去,差点没认出来那个是卫子彦。要说过了四年,相貌必定有所变化,他比少年时更高了些,也更清瘦了,本就生得剑眉星目,如今看越发俊俏,又有了成熟男子的稳重。
可她觉得变的不只是这些,他变温和了,或者说没有了清冷的疏离感,他与友人相谈的时候,脸上挂着熟稔的笑。
她看到了,心里一阵酸楚,她从未见过他那样笑过,那个笑,带着刻意的亲近与讨好。曾经的他,一身锐气,锋芒毕露,是出身名门的世家子,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怎么会去讨好谁?怎么需要去讨好谁?
卫家出事后,想必日子不好过。
她这样想着,脸上流露出难过。
卫子彦看到了她二人,与友人告别,神色自如地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