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庭雨疏不一样,坐在庭雨疏的身边,楼知秋在度过一种低落的共情后,在这种彼此默契的沉默里,他感受到奇妙横生的浪漫。
他总是童心未泯,漫无目的地想象。
多么寂静的世界,像海洋的深处。
他觉得他们就像坐在水族馆水下玻璃长廊的一张长椅的两边,幽蓝的幻影世界里,他们的身上被映照得波光潋滟。
他们一起看着玻璃里那片蔚蓝浟湙的海,琳琅满目的珊瑚礁一片片地生长,小丑鱼、比目鱼在上面玩乐,还有带鱼、小丑鱼、石斑……还有那些色彩斑斓、目不暇接的海洋生物。
一大群银光闪闪的沙丁鱼盘旋成月光似的飓风。
它们陡然四散逃离,因为一条腾蓝的鲸鲨悠悠地划过。
像从梦境里的天空缓缓下沉坠落,它巨大的身躯占据了楼知秋所有的视线,当它的尾巴滑落视线终点,即将消失的那一刻,楼知秋听到了庭雨疏的声音。
“去见小阳的女人是我的生母。”庭雨疏平静地说。
一瞬间巨鲨的尾巴翻过来潜入了更远的海里,一切景致都消失了,楼知秋又回到了现实中。他其实没有想到庭雨疏会解释。
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后,楼知秋心底震惊。
就像姜家兄弟的经历会被俱乐部利用拿来卖惨,曾经的TDN也对庭雨疏做过同样的事。他们一次次宣扬他是孤儿,为了救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弟弟,被迫辍学维持生计。
庭雨疏对此从来没有过解释,他平淡地面对所有人的同情,按照俱乐部的要求回答采访问题。
楼知秋一直以为庭雨疏少年丧母失怙,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母亲,他知道这其中一定有复杂的内情。
“我爸爸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庭雨疏没有等楼知秋的回复,继续讲述,“我九岁的时候,和生父生母一起坐火车去北方。当时我生父从单位下岗,家里失去了经济来源。最后在入冬时,他们决定带着我和小阳一起去投奔我生母的亲族。”
楼知秋注意到庭雨疏用的称呼一直界限分明。
“到了快出省界,火车停下来检修。他们又吵了起来,生母叫我下车去。那时候他们把时间都花在吵架和打架上,所以一直是我在照顾小阳。我抱着他,在轨枕边的石头上走路。”
“后来生母喊我回去,又突然对我说,她看到铁丝栏外边的花很好看,让我去给她摘一朵来。我往远处走,才找到一个缺口钻过去给她摘。我刚刚摘到,就发现火车启动了。”
楼知秋已经预知他要说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庭雨疏平静的侧脸。楼知秋甚至想冲动地说别说了,别说了,他握紧的拳头不停颤抖。
那是十三年前冬天的事。
庭雨疏护着怀里还没有断奶的弟弟,小心地蹲下身,越过歪斜的铁丝栏网缺口,他观察完茂盛的花丛,摘下了开得最鲜艳的一个分枝。
他刚刚站起身走回轨道上,那绿皮的钢铁巨兽就缓缓动了起来。
九岁的庭雨疏抱着弟弟,攥着那朵红色的小花,着急忙慌地跑,拼命地赶上那辆火车。
他一直跑,一直跑,无助地喊着妈妈,等我,等等我。可是火车的声响太大了,就像一条狂吼咆哮的绿蟒蛇,铺天盖地的轰隆声盖过了他的所有声音。
冬天冰冷的北风像刀子一样灌过来,割得他喉咙生疼。那时绿皮火车还可以打开窗户,可是无论他怎么呼唤妈妈,始终都没有人探出头往回看。
所有人都无知无觉地在这个庞然巨物上随意地做着自己的事,没有人知道,一个孩子正在用尽全力、痛苦绝望地追赶着他们。
火车越开越远,呼啸着横冲直撞向前,终于他跑到精疲力尽,绝望地看着那辆火车离他原来越远,直至不见。
滚滚的车轮每跑过一节铁轨,就发出吭哧巨响声,到后来,连这个声音也淡了,仿佛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