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文凤真要以隆重的中宫之礼迎娶陆家女。
辽袖听过那位陆姑娘的美名,大宣第一才女,聪敏毓秀的女诗人,一手好字惊艳绝伦。
十一岁时因在大雪船头见了淮王殿下一面,写出闻名天下的江雪赋,表尽心思。
陆姑娘的父亲又是老王爷旧部,出生入死的情谊。她才是世人属意的皇后人选。
这些人老揪着自己做什么,辽袖以色侍人,尝尽其间苦楚,境况低微,初入京城时大字不识,文墨不通,只会歪歪扭扭写自己的名字,常遭人耻笑。
她羞得面色通红,夜里不知偷偷抹了多少回泪水。
她也想努力识字,可根基浅薄,又总受文凤真欺负,夜里弄得她精神全无,白日里打着哈欠,明明困得不行却时刻如一根弦绷着,紧张不安,他耐心差,动辄惩罚。
辽袖走出去好远,扶住假山,呼吸略有起伏。
雪芽气得眼泛泪花,愤愤说:“他们也太作践人了!”
辽袖却轻轻地抚了一下雪芽的眼角。
雪芽诧异抬头,见到姑娘明净的小脸,一两滴晶莹的泪珠挂落下巴,吹之即碎,姑娘却笑着,安慰她,声音软软的。
“跟着我你受苦了,等过几日,咱们出了王府,自力更生,虽然日子累些,倒不必看人脸色了。”
生日宴开始前,辽袖服侍老祖宗饮茶,嬷子端上一块黄梨木盒子,一方好墨静静躺着,正是前几日辽袖提过的礼物。
老祖宗目光和蔼:“你这丫头,总比旁人细心妥帖,年纪不大,却很懂事,这礼物真是你想要的?”
辽袖睫毛轻颤,细声细气:“袖袖一介孤女,得您疼爱,才不至于流落街头,老祖宗身体安泰,长命百岁,已是袖袖的生辰愿望。”
辽袖抬头:“老祖宗,听闻京师的桂海灯会是天下一绝,怎么这半年来,夜里不曾见过呢?”
“从前每年的桂海灯会,确实堪称盛景,皇家御用的礼炮庄忙活一年到头,只为响彻一夜的烟花,桂海灯会原是一年一次,天下百姓都能享用的美景,自从——”
老祖宗似是想到什么:“自从十年前皇帝不理朝政,闭门修道开始,桂海灯会便被禁了,礼炮庄子也散了营生。”
“如今宵禁愈发严格,一入夜,哪怕官员贸然出行,也要遭受杖责,更没有人敢放烟火,哪怕元宵,也只廖廖几处,不成气候。”
“原来如此。”
辽袖眸光一敛,儿时夏夜,娘亲坐在藤椅上,膝头抱着小辽袖,娘亲的声音温柔有条理,一桩桩一件件说京师的繁华,桂海灯会有多热闹,烟花放得又大又漂亮,气象宏伟,变幻万千,令人目不暇接。
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玩着娘亲的头发,娇里娇气:“娘,袖袖也想看烟花。”
娘亲没说什么,笑着亲了亲她。
小姑娘从乡下第一次踏足京师,被京师的繁华气派震惊,害怕又羞怯,真想看一次京师烟火,可惜是无缘得见了。
自从娘亲死后,辽袖再没撒过一次娇。
皇帝不理朝政已有十年,算起来,从娘亲病逝那一年,当今天子再也没有上过早朝。
年幼时驻扎在庄子旁的军队,也是自娘亲死后,便撤走了,不知为何,种种联系起来,她心下隐隐不安。
她更不敢问老祖宗,密室里满墙关于娘亲的画,究竟是谁收藏。
老祖宗一扬手:“好了,外边儿都等着呢,快去入席。”
……
巷外小院,槐哥儿拾起扁担,冲着门外,一脸警惕地对着不速之客。
白袍男子从容自若地踏进小院,槐哥儿认出,这个眉眼漂亮的男子,是当日一只手就拦住他的淮王殿下。
“你别过来!”
槐哥儿恶狠狠地挥出一根扁担,气势凶猛,文凤真两指稳稳夹住,微微侧过头,冷峻矜贵。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