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镜低头起身,捧着满手樱桃往外走。
姜鸾坐看人走远,“督帅大半夜的在我殿里罚人,是御下严厉呢,还是又杀鸡儆猴给我看?”
裴显不答,把弹弓放回红木翘首长案上,往姜鸾的方向推了推,
“所谓京中贵女,世家子弟,若性子狡狯起来,比寻常的狡童更顽劣三分。公主觉得呢。”
姜鸾把弹弓接过来放在身边,试了下牛皮筋的弓弦,确认完好无损,放下了心。
她拿起身边的团扇,极不满地摇了摇, “之前还口口声声把本宫视作侄女儿。你裴氏是太后娘娘那边的外戚,本宫捏着鼻子认了。这次怎的把我比作顽劣狡童?裴督帅,你言语狂妄了。”
“倒不是言语狂妄。只是自从公主病情好转,临风殿的动静实在太大。先是两仪殿外,公主差点挨了廷杖;昨晚见面,公主拿出了匕首短剑手|弩;今晚又改成了御赐金丸。”
裴显极平静地总结道,“寻常狡童,哪里顽劣得过公主。臣说了句实话罢了。”
姜鸾‘啧’了声,把团扇搁在一边,被精巧扇面遮住的大半张娇俏面孔露了出来,
“但凡能好生过日子,谁愿意从早到晚的闹动静呢。早些开了公主府,尽快把我放出宫去,督帅那边也省事,我这边也安稳。”
说着趴在长案上,纤白指尖探进琉璃盏里,又要去拿樱桃。
裴显神色不动,抬手把琉璃盏推去旁边。
“宫里有宫里做事的规矩。臣这边能做的事已经尽做了,何时能出宫开府,还是要按宫里的规矩来。”
姜鸾越过阻拦,还是取出一颗樱桃。手心托起晶莹鲜妍的樱桃,像对待金丸那般,指尖轻轻一拨,滴溜溜转了半圈,
“督帅说话滴水不漏,听起来像是为本宫费尽了心思似的。”
“其实你我都知道,督帅你呢,心里装着的都是朝廷大事,看不上后宫闹腾的修行祈福啊,抄经千遍啊,谁磋磨了谁啊这些小事,只要不闹出人命,装聋作哑也就过去了。什么‘宫里的规矩’,哄小孩儿呢。”
她把樱桃丢回琉璃盏里,满不在乎地道,“你忙你的,我忙我的。那就继续折腾呗。”
裴显:“……”
裴显端起青瓷茶盏,喝了口热茶,把心气往下压了压。
姜鸾歪着头,打量他波澜不动的神色,忽然噗嗤一笑, “督帅心里恨不得拿家法来罚我了。”
裴显放下茶盏,抬手整了整衣袍,轻描淡写地拂去衣摆微尘,
“公主说笑了。公主姓姜,臣姓裴。身为外戚,当面劝诫几句已经是极限,哪有资格动家法罚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