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军当面瞧见了。这句可没诳他。”
文镜迟疑地点点头。
裴显一路走过来的路上,想通了其中关窍,直截了当问,“不是号称先帝御赐下十枚二两大金丸,可以打马打人。其他九枚在何处?劳烦嬷嬷拿来。”他冲着苑嬷嬷的方向摊开手掌。
苑嬷嬷傻了。
唯一的那一枚都是公主自己拿金钗融的,她去哪里寻其他九枚大金丸去?
事关重大,她不敢贸然回话,眼角去瞄小主人。
姜鸾盘膝坐在罗汉床上,似乎在思考如何应答,没有立刻回话,只缓慢地眨了下眼。
裴显唇边带着惯常的一抹笑,眼底却毫无笑意,“拿不出?那臣便斗胆,今夜要讨要个为什么了。”
姜鸾盯着她面前摊开的宽大手掌。
指掌修长,稳健而有力,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摊开在她面前,动作坚决而果断,看似平和耐心的等待里挟着咄咄逼问的气势。
这场景似曾相识。
就在下午,文镜要辞谢她赏下的金丸,也是这样摊开手掌,把金丸托在掌心,杵在她鼻尖下,摆出一副她不收回决不罢休的姿态。
最后她收回来了么?
当然不会。
姜鸾歪着头,再度打量面前当众带来无形压力的摊开的宽大手掌。
裴显做事独断得很。他若打定了主意追根究底,可以对峙追问一整夜。
正殿里鸦雀无声。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夏至奉上了新沏的热茶,春蛰捧来了宫廷新贡的樱桃,两人屏息静气把热茶鲜果放在长案前,杯盘的细微声响短暂打破了沉寂,所有人的视线挪到色泽鲜亮的樱桃盏上。
姜鸾眼前一亮,笑吟吟地坐直了身,天生柔和动人的眉眼愉悦地弯了弯,从五彩琉璃盘里取出两颗洗净的鲜妍樱桃,放在裴显摊开的手掌上。
“春夏多雨时节,人容易心情燥热。督帅看起来有些火气旺热,吃点新供进宫的樱桃,降降燥气。督帅要几颗樱桃?一颗?两颗?”她兴致勃勃地开始计数,“让本宫试试,督帅一只手到底能放多少颗。”
沉默。
临风殿里外一片沉默。
所有人瞠目注视,众多视线集中落在裴显摊开的手掌上。
成年男子的手掌,因为自小修习文武的缘故,指腹掌心虎口都覆盖了一层薄茧,骨节分明,手指根根修长。
宽大有力的掌心,放上五六颗樱桃依旧绰绰有余。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姜鸾抱起琉璃果盘,一颗颗数着往裴显摊开的手上放。
裴显:“……”
他深吸口气,先把手掌挪去旁边。
姜鸾终于停下放樱桃的动作,数数已经放了十来颗了。
她接过手巾擦手,这才打着呵欠回话,眼神柔软又无辜,
“文小将军大概是听差了。先帝赐下金丸打鸟雀是恩宠,但怎么可能赐下十枚大金丸,让本宫‘打马打人’呢。本宫手里就一枚二两大金丸,还是闲来无事自己拿金钗子融的。我就拿给文小将军看看,哎,他不知怎么想歪了。”
她摇了摇团扇,对自己扇了扇风,悠悠然反问,
“难道本宫看起来很像草菅人命的人?”
门外的文镜涨红了脸,正要开口分辩,裴显寒凉地笑了声,“大概真的听岔了。”
他召了文镜进殿来,随手把满手的樱桃往他手掌里一塞,
“吃樱桃吧。连十颗二两金丸的物证都无,公主说你听岔了,难道你还能翻供?我以军规罚你,你可有话说。”
文镜深深地吸气,低头,“末将判断失策,理应受罚。”
右手的掌心托满了赐下的樱桃,他不敢动那只手,只得单膝跪倒,左手扯下腰上挂着的木腰牌,连同弹弓一起奉上。
裴显收起木腰牌,声音跟着沉了下去,“回军营领二十棍。再有下次,领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