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越野疾驰,穿过莽莽雪原。
温盏脑袋昏昏,蜷在后座,头靠车门。
偶尔有稀疏的路灯光芒投进来,她的意识断断续续,醒一会儿睡一会。
刚刚还不明显,走出去一段路,她难受得厉害,整个人开始发烫。
迟千澈想让她靠自己身上,温盏拒绝了,半梦半醒地,听见他跟副驾的年轻男孩搭话:
“你们是解放军,什么兵啊?”
“是与人民共进退的子弟兵。”
“你们戍边吗?平时就在这儿服役?”
“不是,我们在祖国需要的地方服役。”
“那你们原本是要去哪儿?”
“去我们该去的地方。”
……
温盏:“……”
理解迟千澈的好心,他大概怕她睡死,所以制造点声音。
但废话文学,让她感觉,头更疼了。
两人还在你来我往,她动动手指,正想让他们要不歇会儿吧别说了——
“到了。”
前排驾驶座,传来一道一如既往凌厉的,波澜不惊的低沉男声。
微带些哑,波动周遭气流。
温盏呼吸微滞。
车子稳稳刹在医院台阶前,空茫夜色中,小小的建筑孤独地发光。
三小时的路程,商行舟一个小时就开到了。
温盏迷迷瞪瞪,“啪嗒”解开安全带,伸手抠车门,发烧烧得眼神都没法聚焦,没开开。
迟千澈正要帮她,车门霍然被人从外拉开。
冷风裹着雪花卷入,温盏结结实实打个寒颤。
下一秒,她怀里蓦地一重。
一件厚厚的防寒服,带着余温,稳稳将她罩住。
商行舟半张脸隐没在光影之中,声音清冷平直地,跟着大雪一起滚落下来。
他说:“穿这个,外面冷。”
-
这晚,温盏几乎是昏睡过去的。
她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把自己抱起来送进医院,不确定是迟千澈还是商行舟,或者别的谁——
她做了个非常短暂的梦,梦见一场上海的暴雨。
为什么是上海?商行舟明明应该在云南军区,他怎么到上海的?她全想不起来了。
她坐在深夜的罗森哭到脑子缺氧,店员问了两遍要不要报警,她才哽咽着说:“不然分手好了。”
说完也不太敢看他的表情,拎起雨衣推门埋头往外走,走出去没两步路,被他追出来,霸道地拽住。
大雨里商行舟头发肩膀全湿了,脸色阴沉得不像话,硬把自己的伞塞给她,目光锐利地盯着她,好半晌,才语气冷硬地,一字一顿道:“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温盏,你是不是真觉得我没你不行?”
温盏心脏一紧。
巨大的难过,潮水一样,将她整个人包裹。
她睁开眼。
病房里静悄悄,已经是上午九点半。
雪停了。
天空露出果冻一样碧透的蓝,遥远雪山前,有苍鹰盘旋。
她坐起来,心里有点空。
迟千澈进屋,眼底划过抹惊喜:“醒了?”
“嗯。”温盏闷声点点头,肩膀上柔软的黑发掉落到胸前。
她下床穿毛衣,咬着皮筋给自己扎了个马尾,“我感觉好多了,现在呼吸也很顺畅。”
“那就行。”迟千澈不太放心,伸手想扶她,“你要是还有哪儿不舒服,随时跟我说,我之前没照顾过高反病人,不知道……”
“没关系,你不用太担心,是我太迟钝了,连自己生病都没感觉到。”温盏侧了下身避开他,没太仔细听他说话的内容。
眼下有个事儿,她急着想确认一下。
屏息快步走到外间,她视线一扫,望见沙发上的黑色防寒服。
静静地,搭在把手上。
温盏脚步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