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客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这个人,在某些事情上有些执拗。寻常时候爱看热闹不假,做起事来也偶尔有些混不吝,但是从来不喜欢看戳人伤疤的热闹。
尤其是在别人心理防线特别低的时候。
然而,晏海不知道是没有看明白她的暗示,还是只想一吐为快。
他晃了晃酒瓶,听了许久酒水晃荡的声音,絮絮道:“十万年前,舅舅在忘川河畔以身殉道,其中有父帝的原因。母亲被他瞒了很久,直到怀上我之后,才误打误撞知道了这件事情。”
溪客一愣:“……”
竟然听到这样的隐情,她惊讶的同时,还有些木。
人间界的传奇话本中经常有这样的描述,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痛不欲生地问她的丈夫,到底是选择她,还是选择他的母亲。
溪客只觉得后背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情不自禁摇了摇头,当年的她,怎么会觉得这样的桥段是脑残呢?
果然还是年少轻狂了!
君不见?云锦上神和紫宸仙帝的这段爱恨情仇,不就恰是在至亲和挚爱之间进行选择吗?
晏海——在父母爱恨的夹缝中出生的孩子,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母?
她侧过去看他,只见他重新拿去酒瓶,大口吞咽起来。
他的喉结一上一下,酒水从他的下巴落下,顺着脖颈,洇湿了他的胸襟。夜风一吹,使得空气里都飘散着清甜的酒香。
他恍惚一阵,把整瓶酒喝完,仰头躺倒,枕在屋脊上。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舌尖上有淡淡的甜味。
溪客莫名他那瓶酒特别香甜,看了看他,偷偷摸摸将两瓶酒换了过来。豪爽地喝了一大口,听他絮叨道:“我出生之后,就跟母亲住在云华仙城。父帝很少来,母亲说他忙,但我知道他们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彼此。后来,母亲陨落了,父帝将她的仙体葬在东南大泽的一座荒山上。”
喝了酒的他,话似乎特别多。听他七七八八说了好一阵,溪客才意犹未尽地放下酒瓶,问道:“为何是荒山?”
上古有神墓归墟,仙界同样有仙墓。
云锦上神身为仙界第一任仙后,无论是凭借她的身份、修为,还是凭她在仙界新秩序建立过程中所作出的贡献,都有资格被葬在仙墓之中。
再怎么样,也不应该被葬在一座无名的荒山。
晏海显然也不知道其中内情,父母之间的事情,如果刻意想瞒,身为儿子自然也探听不到。
“不知。”他的声音很轻,把酒瓶举在眼前,喝干净之后,用袖子将瓶口擦了擦,还给溪客。
溪客有些心虚,大约是两个批次酿制的酒,换过来的这瓶比她自己原来那瓶更醇厚。见他似无所觉,她找补道:“还喝吗?”
他摆了摆手:“这是我第一次喝酒。”
溪客愣了愣,这才仔细看他。只见月影落在他的眼眸中,衬出些许迷离的皎白。
她心底突然有了明悟,这是一个哪怕在做着放肆的事情,也要时刻保持清醒的神仙。
这样的意志力,容不得她不多想。云锦上神陨落后的三万年,他到底是如何过来的?
她不知不觉中将自己心底的疑惑问出来。
晏海浅笑道:“我在仙宫待的时间不长,大概五千年吧!那个时候,姨母还没有诞下玄觞,重霄也还没有出生。”
他眉色淡淡,但溪客知道绝不止这样。
五千岁的神仙,因为有一半人族的血统,哪怕早熟,也不过跟十岁的凡人小孩一般。
就算只在紫宸仙宫生活到万岁,也必然不是一段容易的时光。否则,为何偶然的一次相遇,她就遇到了偷偷落泪的他?
更何况,还有紫宸仙都闻名六界的一场场庆功宴。不喝酒的他,是怎么蒙混过关的?
她将自己的酒瓶也收了起来,拿出那枚金色骨埙,放在嘴边吹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