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发布“终战诏书”,正式宣布投降,丹阳的日本兵停止了训练和作战行动,关上了兵营大门,哨兵扛枪站到了大门里面,他们等待投降和缴械,等待乘船回家。
这一天天气晴朗,没有云雾,没有沙尘,天空很高很蓝,远处的茅山很清晰,可见寺庙的房顶;大运河的水缓缓流淌,很干净,可见水草和游鱼;岸边有一些杨柳、也有些桃树,都是枝繁叶茂,像一把把绿色大伞。杏年抬头看看手够得到的地方,桃子都摘没了,只有手够不到的高处,还有几个白里透红的水蜜桃挂在枝头。
有一双燕子从运河上飞过,杏年想到了燕玉芝,她是梁婷牺牲以后,上级新派来的联络员,在丹阳医院工作。
燕玉芝今年24岁,中等个子,乌黑头发,脸红红的,长得秀丽,人也直爽,快人快语,她爱杏年,多次说过:“这一辈子非杏年不嫁”,对燕玉芝的表白和愿望,杏年一推再推,他心里忘不了荆芳菲和梁婷,不想再有人因为战火香消玉殒,他说:“打败日寇,再谈婚论嫁。”
8月15日,人们走上街头欢庆抗日战争胜利时,心直口快的燕玉芝便抱着自己的被子,来到杏年的宿舍,她问杏年:“抗战胜利了,说过的话,不能反悔吧?”
杏年说:“我不反悔,看来我与医有不解之缘,你是杏林中人,我叫杏年,碰上你是缘分。”
“你嘴会说,碰上教师,你又会说与教师有缘,你是杏年,她是杏坛中人。”
“我确实与医有缘,两个联络员都是杏林中人,看来是组织安排也是天命,我无条件服从,今晚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燕玉芝高兴得哭了,睡着了还搂住杏年,像怕他一睁眼跑了似的。早上起床,燕玉芝满面春风,笑脸盈盈,边梳头边唱着自己编的歌:“我家住在茅山下,三间瓦房院子大,五亩平田土质肥,种麦种稻种棉花,五亩山地也不差,栽桃栽梨还种茶,何时能回我的家……”
“不要发愁了,胜利了,想回家就回家看看吧。”杏年刷着牙说。
“也不知家里什么样了,也不知爹娘和妹妹回来了没有?”燕玉芝不无担心地说。
她家在茅山东边,她从参加革命就离开了家,日本人修竹篱笆墙时,竹篱笆墙刚好修到她家的房子和田地中间,田地虽近在咫尺,却有竹篱笆挡着,没法过去耕种,一家人失去了生活来源,家人惧怕日本人的凶残,也为了生计,父母和妹妹便逃难离开了家,这中间燕玉芝曾回家看过一次,院子里和房顶上都长了草,家人已不知去向。
说到回家,燕玉芝又落泪了,停住了歌声。
小许匆匆跑来,头上冒汗,气喘吁吁地说:“队长,许大麻子找你开会,说有要事。”
“什么事?”
“不知道,只说情况紧急,让小队长以上的军官都参加,在剿匪大队会议室,你快去。”
杏年立刻想到昨天柳如香说的话:“许大麻子的老婆说,国民党要收编剿匪大队和保安队,她丈夫当团长,代表国军对日军受降。”杏年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他判断眼下的要事只有这件事。
“什么都不干,摘桃子倒来得快呢。”杏年有些气愤地对小许说,“我马上去,你叫小队长们去开会,都带上枪。”他也摸摸腰间的枪,准备出门。
燕玉芝在背后担忧地说:“他们人多,你千万别冲动。”
吃早饭时,二人还说到丹阳日军向谁投降的事,杏年说:“当然是新四军,这几年苏南一带都是新四军在抗战,再说国民党想受降也够不着啊,他们的军队都远在大西南呢。” 没想到国民党用收编汪伪军队的办法来摘桃子,而且动作还这么快。
杏年进了剿匪大队的院门,许大麻子史无前例地从办公室出来迎接,杏年看到他喜形于色、粒粒麻子放光的样子问:“许大队长有什么好事这么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