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崭新的工服。我只觉得眼前一暗:
灰色工服以闪电的速度,收购了女人大部分特质,几乎跟刚才的准东大女生判若两人;只有几丝乌黑秀发垂到胸前,提示我对方还是个女人。
发觉我的眼神逗留在小瀑布上,茹钰自嘲一笑:
“瞧我,一当师傅就激动成这样——”
她把头发盘起,塞进工作帽,彻底把自己融入灰色海洋,“我没想到,你真的来了。真好。他们两个这会儿都不在。走,先带你下去一楼看看。”
茹师傅说的是另俩同事,其实我都有幸瞻仰过:
长茹钰一轮的老罗,负责管道,但似乎更乐于更上一层楼,和三楼管道工上牌桌指点山河,所以平时不大容易照到面;负责机械的小陶,年纪跟茹钰差不多,偶尔来厂给钳工画张图,除了发工资那天准到,平时就像巴西国家队前锋罗纳尔多那样走位飘忽。很有点画饼充饥现代版的味道。
我不知道的是,这二位一个比一个行踪不定,让负责电气的茹师傅,只要独自一坐回到屋里,就有种身处牢房的幻觉。虽然待遇还不错,算是单间……
当然,现在好了,我来了。屋里总算有人气了。
我现在坐的办公桌,原是属于冯师傅的。他是茹钰的师傅。就在我正式报到前几个月,他已办理好退休手续,偶尔还会回来看看老同事和茹钰;做毕业设计时我倒也遇见过一次。彼时我们还不知道,这个刚退休的冯师傅对我们今后的人生,将有怎样的影响?
我们跟下面电钳组师傅打一圈招呼,坐了一会出来。茹钰又特别嘱咐我,要常下一楼小组,跟电钳工们搞好关系,不然以为你摆谱,以后开展工作就会有难度。
师傅忘了告诉我,多少由于冯师傅的退休,我才得以直接上来二楼办公室,不然就要先呆在一楼的最前线了。
我淡淡一笑:放心吧师傅,我会和他们多点润滑,少点摩擦。机器再好,也不能光是靠程序转嘛。
“看你挺机灵的,肯定没问题。”
茹钰有点被我的故作幽默逗乐了。谁也没想到,笑谈后来成为方向指引,且版本荣升为2.0。
女人不知道,她的笑容也让我放松不少——有这样的师傅多多关照,往后日子应该不会太难熬。
伊人已乘黄鹤去,我孤零零地剩在东大还有什么意义?就算读研。但我不能就这样离开生她养她的家园。
就这样,来到了江对岸的央企。其实如果我再等一下,还有更好的单位可以去,比如某某研究所。
算了吧,我认为,去哪里都一样。
可那又能怎样?但这个我没细想下去——
自从那场飞来横祸——五月校园“偷拍门”后,我知道,我已失去规划未来的权利,还不如那等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旧式女子。
彼时我哪里知道,这个无心插柳的选择,对自己的未来将有多大的影响?